她正郁郁地看着院子,忽然却是想起些什么,眼神有些尴尬,欲言又止良久:“靳扬,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解释,但是…….你听了不要生气啊……你还记得,我说过我爹自从有了孩子,传承衣钵有望后,就闭门不收弟子了吧。”
靳扬嘴里没停,含糊地开口:“嗯,那时你还叫他三叔呢。没事,那都不是事。”
夏素灵的神色有些微妙,犹疑片刻,才试探道:“其实,那只是句气话。我爹间或还是收过的,只是那段时间没遇上什么特别好的苗子。”
靳扬倏然顿在那里,看向她的目光震惊无比,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夏素灵很努力地笑了笑,笑到实在笑不出来:“我都让你不要生气了。”
梁成济那时似乎是随口问她,而她说的当真只是气话。夏素灵知道,她父亲出自名医世家,母亲又是书香门第,很多人都极为羡慕她家境优渥,父母恩爱。
她活到十八岁,连自己都一直这样觉得。若非机缘巧合,她大概一生也都会这样以为。只可惜,很多时候,远远没有那么完美。再好看的,也不过是外表看着完美无瑕,否则她就不会连夜离开京城了。
那夜,堂兄夏沛然过世,次日清晨她与夏阳平大吵一架,激愤之下口不择言,被当场扇了一巴掌。虽然她年幼时很少见到她爹,但除此之外,夏阳平一贯极为宠她,好像再挑不出任何的不好。即便那一刻连夏阳平自己都怔在那里,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哭着便跑了。
等到傍晚缓过心思,打算过去向他爹道歉时,却恰好听到了房里的谈话。她知道大伯过世后,他爹承担了夏氏一脉所有的荣辱,但或许她自小被保护得太好,才没有想过,祖母会这样介怀,介怀她娘过门几年未能诞下子嗣,介怀夏阳平始终不曾纳妾,为夏家开枝散叶。
“其实,在我娘怀上我之前,我爹就已经有过一个孩子。祖母安排了府里的侍女……”夏素灵低头笑了笑,“我爹那夜许是被下了药,又可能是被灌醉了,然后,就有了孩子。那侍女像是很心仪我爹,才存着心思偷偷生下来,却突然反悔连夜抱着孩子离开了京城。这事后来就这么淡去了,直到堂兄过世之后,祖母才提出一定要将人接回来认祖归宗。”
这件事,莫说她自己,恐怕连她爹娘都是头回知道。那日,她死死捂着嘴,只敢偷偷望一眼里头。江雪枝就坐在一侧,抱着长笛不说话,眼睛都红了,夏阳平看着有些心力交瘁,亦是一言不发。二人相对枯坐着,没有说过一句话。
“所以,那时不管谁问我爹的事,我大概都不会好好回的。”毕竟,夏素灵也是真的没有想到,梁成济简简单单随口一问,居然还有这么层缘故。
靳扬默默咽下嘴里的东西,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各家自有伤心事,他也实在无处安慰起,只得违心地假装什么都没听懂:“没事,反正迟早我也会坦白。如今将错就错也挺好的。”说这番话时,靳扬不可避免地思及那夜鸿景堂院子里的责打,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