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会子来,是姨娘有什么想吃的?可不巧了,今儿什么点心也不曾备下。姑娘怕是不知道,如今太太那头作兴了小厨房,点心多是那边做的。大厨房不过每日循例问一问,若主子们要呢,才备点心。今儿几位主子都说不用了,因此姨娘若是要吃,只怕得等摆晚饭了。”
“我的好妈妈,我这还一句话没说,倒招来您这么一大篇话。再说了,这儿哪里是没有吃的,不过是没有我们姨娘吃的吧。我瞧着,您给珊瑚妹妹这些,不就挺齐全么。”一面说着,一面瞟了瞟桌上的凉水和攒盒。
钱嬷嬷心里暗暗呸道,好个轻狂的小蹄子,也不瞧瞧,珊瑚可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又长了这样一张脸,将来指不定有什么造化。至于周水晶,那是哪个牌位上的人,要不是老爷念着当初她伺候过几年,哪里有今天的日子过。再说如今她年纪也不小了,孩子都生了,早就不受宠了,谁还会供着她不成。
心里虽骂,面上却转出个笑来:“哪里的话,不过几颗果子,难不成周姨娘那里还会少了?”
珊瑚看着她们较劲,也不说话,只捻起最后一颗酸酸的杏儿,喂到了嘴里。
蜻蜓毕竟是来求钱嬷嬷办事的,也不欲与她相争,但又咽不下这口气,便把矛头对准了珊瑚:“哟,珊瑚妹妹可清闲呀,怎么,不用在正院伺候,反到来大厨房让人伺候了?”
珊瑚口齿不算便给,但因自小生得漂亮,后又进了正院,也有几分心气,因此只对蜻蜓笑笑,轻轻说一句:“怎地,蜻蜓姐姐来得,我就来不得么。”
“哎,我什么时候……”
“哎哟我的姑娘们,”蜻蜓刚一开口,就被钱嬷嬷的大嗓门儿打断了,“大热天的,少说两句吧,也不嫌热得慌。蜻蜓姑娘,你要是觉得我这糖果子好,我让小丫头给你装一盒子去。”
“不用,”蜻蜓甩了甩汗巾子,“钱妈妈,我就是替我们姨娘来问问,大厨房还有没有去岁造的桃膏和西瓜膏,想拿些去做冰饮子。若是还有海棠露、佛手露也要两壶。天气愈发热了,姨娘嘴里淡,想喝些香甜的,消消暑气。”
“啊哟我的蜻蜓姑娘,”钱嬷嬷斜睨着她,“府里自太夫人、老爷、太太到哥儿姐儿们,每月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你这样大咧咧跑过来,又是要桃膏,又是要香露,可是姨娘这个的份例……”
蜻蜓瞬间涨红了脸,往常不是没来大厨房要过东西,钱嬷嬷也没有这般难说话,今日如此做作,显是因为珊瑚在这里,她须在正院的人面前表现一番。
情知自己讨不了好去,蜻蜓冷哼一声道:“妈妈今儿可真是公正严明啊。”说着甩甩汗巾子,扭着腰就走了。
钱嬷嬷一见她出了门,就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还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
珊瑚因与周姨娘有两分交情,倒不好再说什么,便笑了笑。
“来来来,”钱嬷嬷也不再多说,“珊瑚姑娘,再吃点子,知道正院什么都不缺,但这是咱们自个儿做的,你当尝个鲜。若吃着好了,再来找我。若是懒得跑,派个小丫头来说一声,我给你送去。”
“如此可多谢妈妈了。”珊瑚笑吟吟地把攒盘里最后几个梅子吃掉了。
待珊瑚走后,经验老道、眼神毒辣的钱嬷嬷盯着攒盘和空碗,若有所思:这梅膏是她看着小丫头们亲手熬的,主料是乌梅,但还放了青梅调味,因霍阆风不喜食甜,蜜也放得少,因此味道是极酸的。今儿这碗,调成饮子时,虽又放了点糖,可珊瑚还说再酸些儿更好。再看攒盒里,甜的桑葚、蜜饯冬瓜和香药葡萄一点没动,那酸唧唧的杏子和梅子吃个精光,临走前还多要了一荷包咸酸的盐渍青梅,说是夏日里口舌干燥,拿去煮汤水喝。这样胃口,怎么看怎么奇怪。
钱嬷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站起身来就急急忙忙往太夫人院子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