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驹带着皓哥儿、二姐儿、三姐儿,挑的都是适合稚龄孩童穿的布料和颜色,这会儿正拿一匹余杭清水丝绵看,这布料轻薄柔韧、洁白如云,夏天用来做小衣、中衣、寝衣等再合适不过了。听到这一句,顾维驹抬头一看,登时明白了太夫人一道来的用意:原来是怕她们没见过世面,选布料时闹笑话。
夏霖是个会说话的,一面看着大姐儿挑的料子,一面笑言:“大小姐真好眼光,这匹银朱二色金缠枝牡丹纹云锦,还是今年刚出的新样子。大小姐这样白,正好拿来做件比甲,定衬得好气色。”
大姐儿叫她这样直白地夸了,一向沉稳端庄的小脸上也飞起了晕红。笑着从荷包里摸出了两个银锞子递给夏霖,还道:“夏霖姐姐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
夏霖大大方方谢了赏,入手一看,两个银锞子一个吉庆有余、一个室上大吉,这还是旧岁太夫人给的压岁钱。夏霖记得特别清楚,因那年是鸡年,才特特打了这个石上立雄鸡的锞子,取个好意头。
太夫人自然也看见了,看向顾维驹的眼神就严厉起来。顾维驹心中暗暗叫苦,她可不是克扣庶女的人,实在是天天叫圈在院子里,把给零花钱的事儿混忘了。毕竟吃喝拉撒都在一处,连她自己都没什么花用银子的概念,又哪儿想得起来给几个孩子呢。
说起来,这是大姐儿第二次试探顾维驹。第一次她故意当着众人说顾维驹不会吃酥油泡螺,暗指她出身差,结果顾维驹置若罔闻。今天又当着太夫人的面,暗示她们几个庶女缺银子花用,就是想再考考她的心性。大姐儿虽直觉顾维驹不是坏人,可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前世惨死的教训太过酷烈,今生不得不谨慎。
顾维驹既不知道大姐儿是重生的,骨子里又是个现代人,倒没想那么多,反而觉得很惭愧,自己怎么就把零花钱给忘了。心里盘算着,孩子们几不出门,给金银反而不便花用,不如换成铜钱,再给他们打些漂亮的金银锞子,拿着赏人的方便。还得再多做些装赏钱荷包,这倒是可以让府里的针线房做了,挑些简单大方的花样,做起来倒快。花样子想必郑氏那里不少,那不如让几个姨娘都做起来,忙起来就没法生事了,她也好省点心。思维发散开,越想越远。
大姐儿看到了夏霖的反应,也看到了太夫人的反应,却独独没想到顾维驹既没心虚,也没害怕,反而发起呆来。太夫人看顾维驹的眼神就有些不善。大姐儿只是想试探一下继母,倒并不想挑拨离间,赶紧给了夏霖一个眼神。
夏霖是乖觉的,忙开了腔:“既做了银朱色的上衣,大小姐不妨再做条月白或水绿的挑线裙子,配起来又轻盈又亮眼。”算是把事儿岔了过去。
太夫人因着大姐儿是她的亲生女儿爱姐儿出嫁后,霍府的第一个女孩子,因而对她总有些偏爱。此刻也不再追究顾维驹,反而接着夏霖的话道:“若要做挑线裙子,就拿这两匹湖州绫,我瞧着要比杭州的要好些。不过这几匹杭罗却好。”
余下人等都朝着太夫人那里看去,只见太夫人挑的两匹湖州绫都极漂亮,颜色虽浅,但自有光华氤氲之感,而几匹杭罗也都轻薄如蝉翼。
“这叫金蝉罗,就是因它极轻薄,用来裁夏衫再合适不过了。这里两匹青莲色给大姐儿,,并那两匹月白水绿的湖绫。另有一匹粉红一匹嫩黄一匹竹叶青的杭罗,给二姐儿三姐儿和皓哥儿。”却一句也没提顾维驹。
顾维驹也不以为意,本来她也没脸伸手拿太夫人的东西,反倒笑着凑趣:“不如您把这几匹清水丝绵也赏给他们吧,拿来做中衣再好不过了。”
太夫人看她没把前面的事放在心上,心里也有些诧异,拿不准顾维驹是真的心大,还是演技够好,但还是点了头。还吩咐顾维驹,再给三个小的挑些做夏裳的颜色料子。
自己却把大姐儿拉到身旁,细细地教她如何辨别布料,除了看质地之外,还要看产地:金陵的云锦、苏州的宋锦和缂丝、四川的蜀锦最好,杭州产罗、湖州产绢绫、余杭产清水丝绵、佛山产香云纱、漳州产漳绒、山西产潞绸、陕西产驼毼、松江产棉布等等。说起来如数家珍,就连顾维驹也忍不住认真听了起来。除京都外,苏、松、杭、嘉、湖五府,并浙江、福建,山西、陕西、常、镇、徽、宁、扬、广德诸府州,均盛行织造。每年进上岁贡,行销大梁,乃至与海外通商,天下布匹,十之八九出自这些地区。
夏日炎热,日常穿用的都是罗、纱、蕉布、细葛、苎丝等。顾维驹却偏爱棉布:尤敦布细密柔软,适做暑袜;云布美如花绒,可做夏裳;三梭布尤为精软,光泽如银,听闻今上都在穿用。番布更是贵重,相传是黄道婆亲授,有赭黄、大红、真紫等色,能作龙凤、斗牛、麒麟等纹样,乃是进上的贡品,不准民间私造,一匹价值白银百两。太夫人自然不会私藏贡品,但尤墩布、云布、三梭布、飞花布和红官纱布太夫人都有不少。顾维驹一一给三个小的挑了些。
那边大姐儿已是得了十几匹,银朱配月白、玫瑰紫配蜜合、妃红配水绿、宝蓝配银白、松绿配桃红,各色料子都尽有。太夫人给大姐儿挑好了,回头一看顾维驹只选了许多棉布,便皱着眉又给两个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