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禾与军医一路边走边说,不消一会儿就到了主帐。
安季融先前被澄禾扶着躺下了,却毫无睡意。睁眼,入目的还是那朦胧的白,就是夜深了又添了点暗黑。抬手,在眼前晃了晃,还是看不见。
心里烦躁不已,若是自个儿真瞎了,这辈子也算是废了。
玉国不会要一个瞎了眼的储君,纵是父皇母后只自己这一个,也不可违了民意。
要不然,就再劝劝那两老,趁着母后还能生养,再努努力,给自己添个弟妹?到时自己也可在旁辅佐。就是其他妃子所出的皇子,也未尝不可。
正寻思着呢,却听得营帐外脚步匆匆,陈简一路跟军医叽叽喳喳聒噪个没完。
“将军,可歇下了?”军医在营帐外毕恭毕敬道。
“进来吧。”横竖自己也没睡。
澄禾和军医入了营帐,那张嘴倒是也消停了。
军医倒是个好相处的,人没架子,说话也风趣,澄禾与军医处了两日,也算是打下了交道。
军医听了澄禾的一番解释,也觉得不无道理。
又对安季融转述了几句,得到了安季融的首肯后,扶了安季融坐起,拿了碗,取了银针,便准备替安季融的十指放血。
澄禾见安季融那不可一世又顾影自怜的模样,还有自己今晚受的那一脚,看了眼军医放在床边的针包,恶从胆边生。
“秦大夫且慢!”
军医已经摊开了安季融十指,银针只差点便刺进了安季融右手小拇指。听到澄禾的话顿了下来。
“那医书记载,得用‘最’大号的银针穿刺,这伤口越大,滴血速度便越快,将军恢复得也就越早。秦大夫手上这根”她举起右手拇指,左手托腮,手指晃晃,摇头晃脑,接着道:“唔---似乎有些小?”
军医愣了愣,看了眼自己握在手中的银针,确实是取的最细的。将军不是一般人,便想着能少受些苦楚便少受点。
“倒是老夫思虑不周了。只是那最大的银针老夫向来是给那牲畜用的,这—”
犹豫了会儿,看向了在一旁沉默不出声的安季融。“将军,你看这--?”
安季融眨了眨眼,将原本摊开的双手回握了些,又松了松,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舒展了开,掌中厚厚的茧暴露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
“一切按医方行事便是。”
又往澄禾站立的地方转了转头,那大白眼珠子,简直就是地狱里的厉鬼跑来人间索命了。澄禾见状抖了抖,又合了合身上薄薄的衣裳。
这夜啊,可真冷。
军医取了最粗的那根针,在烛光下闪了闪,比方才那根怕是大了五倍不止!
挨个儿将安季融的手指扎破,澄禾在底下托着碗,倒是也快。
她见安季融强忍着刺痛闷不吭声的样子,就差笑出了声。
将所有的事宜准备妥当,澄禾这才回了休息的营帐。
火头兵们都各自睡下了。
她敛了敛衣裳,小小的身子挤成一团,天天跟一帮大老爷们睡一起也是够了!又嗅了嗅自己的衣裳,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好几日未洗澡了?
看来赶明儿得寻个地方洗漱一番才行。
闭了眼,明明很困倦。又睁了开。
姚彬,应该回去了吧。自己今日那番话已是毫无保留了。从杨家灭门那日起,自己与她便再无可能了—
小声啜泣,将手捂在自己的嘴边,澄禾不敢让自己的悲伤显露半分。
身边的杜生动弹了一下,澄禾急急停住,等了会发现那日不再动弹,传来了匀称的呼吸声,才任由眼泪滑落。
背对着澄禾的杜生,却分明睁着眼,无半点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