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如果不是三秀的存在,也许她会变得跟四哥叶布舒和五哥硕塞一样无法无天。他们是当时唯一活下来的两位皇子,比大哥豪格整整小了十六岁。经常无缘无故折腾一些可怜的下人,他们两个混世魔王凑在一起,会把宫女们推下池塘,命令侍卫们四肢朝地,趴下来装马给他们骑,还把石粒和沙子装进肉包子里,逼一些倒霉的仆役们吃下去。在恶作剧得逞时,叶布舒和硕塞就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眼睛里闪着快乐的神色。许多下人看见他们这两个小主子就躲,脸一下变得煞白,仿佛看见的不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而是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小狮子。

可是对于阿图而言,她这两个哥哥是不存在任何危险性的。他们就像猎犬一样,勇敢、健康、毫无复杂的思想,你惹怒了他们就露出獠牙,你取悦了他们就亲亲蹭蹭。他们不爱读书,只爱弓马骑射,还有各种各样的恶作剧。阿图跟着他们,爬树、钓鱼、掏鸟蛋和黏虫子吓人。阿图陪他们玩了一个夏天,才意识到四姐雅图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一起玩了。她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在皇宫所有没出嫁的女儿里,二姐喜欢一个人骑马,三姐喜欢刺绣和女红,只有四姐能和她玩到一块去。冬季她们俩经常跟在三秀的背后,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堆过雪人,阿图想不明白,为什么天气一暖和,四姐反而再也不愿意陪她。只有三秀像一匹忠臣的小白马,始终耐心地等待在她的身旁。三秀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纳鞋底或打络子,可已经让阿图觉得足够了。

这天,哈日伊罕在房里歇午觉,阿图偷偷溜了出来,一下子又撞上了三秀。阿图闹不清楚的事情很多,其中一件就是三秀为什么每次都能逮到她。等到她长到六岁,开始学习汉人的文化,她听那白发苍苍的老夫子讲过一个《啮指痛心》的二十四孝故事:曾子十分孝顺自己的母亲,有一天他进山砍柴,家里来了客人,母亲用牙咬破了自己的小指。在山中的曾子突然觉得心疼,急忙放下斧头,赶回自己家中。老夫子说,“感召”是一种心与心的交流,汉人相信“感召”的力量,可以超越一切时间和空间。当你真心爱一个人时,你会对他的一切变化感同身受。阿图在学到这个故事时,刚好是布木布泰处境最艰难之际,可她依然可以没心没肺,跟着两个哥哥屁股后面瞎玩胡闹,也许是她做不到老夫子说的“感召”吧?

可是三秀每次都能做到,就像是拥有某种奇异的感应能力一样。阿图想,是不是汉人都拥有这种神秘的天赋,还是只有三秀有?只要她有什么动静,三秀老是能发现她。包括那次玩捉迷藏,阿图故意躲在假山里面,躲了一天也不出来,吓得西福晋宫里的人个个举着灯笼找她,就连最不爱走动的哈日伊罕也加入了夜间寻人的大队伍里。那么多的下人,只有三秀像是拥有透视功能一样,准确无误地发现了她。可当找到她时,三秀脸上流露出惶恐和狂喜的神情,这种神情说明,三秀事先并不确定她是不是躲在假山里头。阿图听苏茉儿说,汉人们相信,人与人之间,是用无数条看不见的红线捆绑的。她心想,也许三秀就在自己身上绑了一根这样的红线。

阿图被三秀抓到了,她一点也不害怕,经过一番软磨硬泡,她就如愿以偿地溜到御花园跟两个哥哥汇合了。她知道撒娇的方式对三秀每回都有效,可她不愿意被人逮个正着,而且嘴巴真的酸痛了,因为刚刚一直在指天赌咒说自己绝不会闯祸。这样的牺牲显然是值得的——今天和哥哥们约好了一块掏鸟蛋——每回掏鸟蛋就有通风报信的奴才去告诉母妃,然后他们的游戏就被迫中止了,所以这回是约好了谁也不告诉,只有他们三人参加。两个阿哥上树掏,掏来的鸟蛋被阿图用一个个裙子兜着,圆滚滚的,有青有白。看的兄妹三人喜不自胜。

四哥抓抓头:“这可怎么吃?”

五哥哼了一声说:“笨啊,当然是烤着吃。”

他们七手八脚生了半天的火,也始终没生起来。急得阿图不耐烦地大叫:“你们两个到底行不行呀?快一点!我的手酸死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两个哥哥丢下这一堆枯枝烂叶就跑了,只有可怜的五格格,拎着一兜儿的鸟蛋,动弹不得。幸亏来的这人不是额娘,是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女人,她梳的发髻比宫里的元宝髻俏皮多了,戴着小巧的金耳环,个子高高的,没有擦脂粉,皮肤看起来比较暗。她倚靠着假山,笑眯眯地看着阿图:“掏鸟蛋呐,算我一个呗。”

“你是谁?”阿图问。

“你管我是谁,想吃鸟蛋就得请教我。”这个怪女人说话特别不客气,“后头躲着的两个小鬼头快出来吧,姑奶奶又不会吃了你们。”她说着一口流利的蒙古话。

阿图上下打量着,一点也猜不出她是谁。

“我从来都没见过你。”四哥说,“你是哪个宫的奴才?”

“我叫陶如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宫,可我知道怎么走回去。”

五哥噗嗤一声笑了,“你是傻子吗?”他说,“连自己是哪个宫的都不知道。”硕塞一直说话不太好听,可她听了也不生气。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怪女人一个一个把鸟蛋装在了她的麻纱手绢,轻飘飘地说:“我这个傻子知道烤鸟蛋——你知道烤鸟蛋吗?”

她带着孩子们去了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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