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正浓时,学校依照往年的传统,组织了登山秋游活动。
载满学生的大巴车队驶入百禄山景区,方一停稳,不少学生就争先恐后窜了出去。早前上车时,栾乐被陌陌强行拉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车门的位置。然而车门骤开,冷风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栾乐打完几个哆嗦,再伸腿,车中已然空出了一半。
守在车外的陌陌直跳脚,冲栾乐喊:“快给我下来!”又对跑远的几个同学喊:“你们给我回来,不许跟我抢!”
栾乐艰难下了车,陌陌一把揪住她,犹如小炮弹般,接连发射了几枚百米冲刺。栾乐被她扯得左摇右摆,又不停快跑,挣扎间急促地喊了句:“包、包!”奈何陌陌充耳不闻,直至两人一路狂奔,终于抢在众人的前面,她才缓下步子,分神问一句:“什么包?”
栾乐崩溃:“你的包!”
陌陌准备的秋游包,足足有半人高,里面乱七八糟塞满了各种祈福的香烛。她下车急,忘了拿。栾乐下车,没来得及拿。两手空空的二人对视一眼,栾乐问:“怎么办?”
“哼!”陌陌气得叉腰。
传言,在百禄山景区连片树林的尽头,隐藏了一条“回”字流淌的小溪。寻溪溯源,直至爬到百禄山顶。在屹立山尖的嶙峋怪石的背面,雕刻着一尊无上佛像。此处山高,足可上达天听,跪朝佛像三叩首,佛主感你心诚,许是有求必应。
栾乐实在难以想象,秉持享乐至上原则的陌陌,竟然还有烦心事。
陌陌委委屈屈,道:“我怎么没有烦心事?难道我没有烦心事,你还能没有吗?”
“……”栾乐竟然无言以对。
陌陌毅然决然地冲栾乐张开双臂,栾乐便伏贴地微微蹲下,扭着身子缩去比她小一号的陌陌怀中,听她老气横秋地哀叹:“大宝贝在怀,忧伤在心。”
栾乐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回搂住陌陌。陌陌穿了一件宽松的卫衣,但是腰很细,栾乐搂她的时候,差点是以为自己搂了个空。两人古里古怪地抱上一会儿,直到陌陌心满意足,重新挽起栾乐的胳膊,才开始商议其他的事宜。
s城的百禄山是周边著名的风景区,此时又值旅游旺季,山中旅馆爆满。夜间举办的篝火晚会,就可谓算是热闹非凡。
栾乐本不愿凑这种乱七八糟的热闹,但陌陌兴致极高。她牵着栾乐出门,还豪气地放言:“姐姐带你寻快活去。”然而待两人冲进熙攘的人群,陌陌乘风破浪,人海穿行如出无人之境,转瞬间没了踪迹。栾乐眼见她和陌陌紧扣的手一点点滑落开,最后空留一声惨叫“等我啊喂!”
有热情的陌生人发现栾乐落单,便拉她参加环形的跳舞队伍。栾乐推脱说:“不跳,不跳,我找人。”身边有人接话:“你说啥?”栾乐说:“我找人!”
“咚!”
突然奏响的巨大鼓点,霎那间掩盖住了她的声音。
“咚、咚、咚!”
激昂鼓点渐渐紧密,正中央的篝火堆燃起熊熊烈火。晚会宣告开始,有人攀登到高台最顶端,带头喝出嘹亮的土家调,众人注目随喝,骤然升起一道道音墙。
四周尽是热情高涨的人们,栾乐受了感染,情绪隐隐激动起来,便也壮着胆子喊上几声。她喊“陌陌”,拼尽全力地喊,喊出的声音却是渺小到自己都听不着。栾乐感觉自己仿佛被眼前噼啪燃烧的火焰点燃、融化了,她和周围的人融为了一体。她不再是“孤僻”“脾气古怪”的“妹妹”,而是如普通人一般,可以热情呼唤对面的“小阿哥”“小阿妹”,手脚不协调,快活地胡乱跳舞。
一股浓烈的归属感,和肆无忌惮的自由,深深敲叩着栾乐的心。
百禄山秋游,是学校历年的传统活动。去年,栾千和担任活动策划人,企图利用职权之便,捎带栾乐一起外出游玩。栾乐穿着单薄睡裙,半夜趴在敞开的窗户下,瑟瑟发抖地睡了一觉。临出发时,她顺利地风寒感冒加低烧,一病不起。
栾乐没有参加去年的活动,便也不得而知,她那个哥哥,会不会摒弃一贯温柔矜贵的模样,与陌生人摩肩接踵,围着巨大的篝火堆转圈跳舞。但栾乐仅是想一想栾千和踢腿跳舞、对唱山歌的样子,就已经忍不住“哈哈哈哈”笑开了。她笑得不得了,若不是一左一右有人与她手肩相扣、支撑着她,她怕是要找个没人的角落,蹲去地上,放肆地笑个十八分钟。
不过栾千和深更半夜,倒是去爬了一趟山。他站在山顶,迎着呼啸刺骨的夜风,捧着信号微弱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栾乐的电话。
待到终于吵醒栾乐,听她睡意朦胧地喊:“哥?”栾千和幽怨地跟她诉苦:“山顶超冷。”栾乐说:“那快回去嘛。”栾千和又说:“佛活在这么冷的山上,每每还要助人心想事成,果然是慈悲。”
栾乐实在困倦,没听明白,便是简短地问:“怎么?”栾千和笑她:“迷糊的乐乐。”对于栾千和的心血来潮,栾乐早已处于认命接受、配合表演的阶段,于是她说:“是呀,我好困。可你一直不停拨手机,不接不行。”栾千和顺从地哄她:“嗯,是哥哥的错。”
房间里一团漆黑,栾乐双眼都还闭着,话说得断断续续,耳朵也接收得断断续续,她听栾千和说:“我爬上山来,试图求佛主保佑,庇护一下我可怜脆弱的姻缘。但我既不想叩天,也不愿跪地。空烧了十几柱香,也不知佛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