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后的第四日,栾乐早已没了最初自娱自乐的闲适心情。她感觉自己现在更像是在续写一个故事的“番外”。作为主角的她已然身故,再也无从改变什么,便只能从各方各面对她当初的潦草结尾进行补充和还原。
今天的栾乐去看望了栾家奶奶。趁着偶尔阴凉的云影,她穿过栾家大宅,去到了东南方位的偏僻后院。
栾奶奶照例在玻璃花房中侍弄花草。人上了年纪,花草又繁多,没有了栾乐的帮忙,洒水修枝一整套流程做过,奶奶几乎要耗费一个白日的时间。
早在之前,栾乐和奶奶并不亲近,见面也几近于无。奶奶不住在栾家主宅,日常的家族聚餐,她不参加;逢年过节的盛大宴会,她也不露面。是以当栾乐游荡于栾家各处,偶然中发现一间花草茵茵的透明温室,她询问室内的和蔼老人:“你也是栾家的人吗?”并得到了温柔地回应:“你大概就是乐乐吧。”
奶奶亲切地邀请栾乐进到自己的花房小坐,为她沏了一壶茉莉花。栾乐并不喜欢那种香气氤氲的味道,但她还是喝光了那杯热茶。热茶入嗓,心间燃起凛冬中的温柔。栾乐那颗渐渐恢复热度的心脏,终于觉察出了磨顿的痛意。
花房里的花渐次盛开,或清淡、或浓艳,娇俏又细嫩。栾乐与奶奶围着藤条编制的小茶桌对坐,年迈的奶奶安静又温柔。被那安宁祥和的眼神所注视,栾乐感觉奶奶似乎洞悉了她所妄图隐蔽的一切,却又近乎慈悲地予以了宽容。
新年晚间的那一次见面,栾千和咬伤栾乐,但在太阳出来的时候,他去为她抹药。
栾乐咬紧牙,还是疼得哆嗦。她的身子不住发抖,连带着栾千和涂药的力度也变得不稳起来。栾千和手中动作失了轻重,栾乐则更是吃疼。涂完药,两人的眼眶皆是红通通的。栾千和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重新装入药箱,用手背轻轻蹭了蹭栾乐杂乱的头发,道:“你好好休息。”
栾乐不经大脑,习以为常地抱怨:“我饿。”话说出口,才觉得尴尬。对栾千和撒娇,仿佛成为了她一种防不胜防的本能。所幸栾千和若无所觉,他无奈道:“我去给你端点东西。”
“唔。”栾乐应一声。昼与夜的更替,给了她间隔时间漫长的错觉。栾乐逃避似地不想再提及伤口的事,甚至希望栾千和也能赶紧忘掉才好。
等待了不久,捕捉住房门再次被敲响的声音,栾乐欢快道:“快进来!”然而进门之人并非是栾千和,之后他也没有出现。栾乐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吃饭,迟钝地想了明白:或许她真的“自由”了。
过了半年,栾乐没有考入栾千和就读的那所外地高中。再过了半年,栾千和出国留学,两人彻底断了联系。
栾乐跟着陌陌,把高中的日子过得十分精彩。
军训过后的某日,陌陌突发奇想,想要跟隔壁班的新晋学霸告白。告白的稿子是栾乐连夜加工的,她在网络上收集了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句子,又坏心眼地写下许多矫情肉麻的调情话。于是,当陌陌声情并茂地念到一半时,也成功地被她“恶心”到了。学霸原本正手足无措地听陌陌倾诉爱意,话讲到一般,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就见眼前的姑娘把情书揉成一团,嫌弃地丢在了地上。
陌陌回头要跟栾乐拼命,栾乐笑不迭,求饶道:“你又不是真心喜欢他。”
勇士·陌陌十分坦然:“不试一试,我怎么会知道我终究会爱上谁?”
栾乐狡辩:“你为了他,连一顿午饭都不肯放弃。肯定成不了真爱啦!”
陌陌恍然,赞同地点头:“也是哦。”
于是第二天,她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神色自如地与学霸擦肩而过。反倒是学霸停住了步子,欲言又止地回头。陌陌没在意,栾乐心道:“天了噜,我闯祸了。”
栾乐亡羊补牢,旁敲侧击地又提起学霸。陌陌沉痛道:“我认真思考过了,烤羊腿和学霸哪个重要?当然是烤羊腿!漂亮裙子和学霸哪个重要?当然是漂亮裙子!所以,学霸——”她晃了晃手指,“身外之物,不提也罢。”
栾乐捂住被晒伤的鼻子,吐槽道:“给我收起你这种‘看破人生’的觉悟啊喂!”
陌陌取笑她:“我看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栾乐闷闷道:“谁知道我皮肤这么娇气,明明大家都没事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栾乐又道:“你可以先给郁鸿飞一个机会。”
陌陌问:“郁鸿飞是谁?”
“隔壁班学霸。”栾乐震惊。
“我还以为他叫黄飞鸿。”陌陌心虚地小小声,“我原本想着,有个叫黄飞鸿的男朋友,多炫酷啊。”
栾乐用丧心病狂地眼神看她,陌陌讨好地冲栾乐笑了笑。
于是过了几天,众目睽睽之中,当栾乐被郁鸿飞单独叫出去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郁鸿飞就像是那种传说中成绩好的乖小孩,黑色短发,瘦条的身板,周身是温和无害的气场。明明是他有话要对栾乐讲,两人面对面,反而像是大姐头栾乐不怀好意,意图调戏手无缚鸡之力的他。
“情书还你——”郁鸿飞从课本里抽出那张被捋顺了的皱巴纸,递给栾乐。
栾乐尴尬:“哦。”
郁鸿飞为难地咬了咬唇,却还是补充:“语法错误,我已经修改过了。”
“哦。”栾乐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
“很、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