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泉源把驴赶到牲口园,交到甲辰伯手里。甲辰伯将驴拴槽上,跟他说了麦场草庵子失火的事情。孙泉源猛得听说自己队下麦场草庵子失了火,虽说没受多大损失,但这起火的原因,那是应该认真查一查: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要教育大家都不玩火,麦场不准火种进入,让大家知道不但要自己做到,还要做到相互监督,这样教育目的也就达到了。
本想当时就去找多麦说这事情。可是尤继红还在等他去吃饭;他也跟尤继红说住了把驴送回沟里就过去吃饭。他不能食言,食言尤继红就得吃剩饭。因而只好告别甲辰伯,把架子车推进知青院,没去队长多麦家,出了沟口,顺着渠边小路急急朝街里走,只想尽快赶到尤继红那里,免得面条坨一块儿。
走到半道上,恰好跟队长多麦走了个碰头。多麦满脸不高兴。两人迎面离老远,孙泉源故意装作不知道麦场庵子着了火,笑着问:“大晌午的,你这是去哪儿了?还是这样满脸不高兴?”
说话间两人已到跟前。多麦恼恨得直骂人,说:“真他奶妈的气死人。那可是刚上工,也就个转眼工夫,——大队干部从咱队下麦场出去还没到东沟,咱这麦场庵子那火就着起来了。回头一问咋回事儿?原来是鼎伯家大孙子,给金银环家小儿子点烟袋锅,火柴划着烧手撇地下,眨眼工夫火就起来了。”
孙泉源问:“人没啥事儿吧?”
多麦说:“人若有事情,事儿岂不是更大。就这大队就把我叫到大队训斥了大半天。公社大领导都来了。让我写保证。让我保证不准再犯错,让我保证不准再出事儿。这不是也赶巧了嘛,一天之内,咱大队就着了两场火。这让公社干部咋能不心慌呢?他们可是把我给训斥坏了。啥叫当孙子?那当孙子的滋味,我今天算是真尝到了。”
孙泉源笑问:“人没事儿就好。人没事儿,事情就不大。那是谁的烟袋锅?那是谁的火柴?烟袋锅和火柴就这么让孩子们拿到手了?”
多麦说:“再也别说这事儿了。良爷的嘛。若是昨晚回来,听你的,立马通知他们说:不准把火种带场里。今早也就不会出这事儿了。这可好,我成大家出气对象了。咱队下着了火,没啥大损失,毕竟不还是着火了嘛,让人家训斥也不屈呀。谁让咱管理不好着火了呢,咱也真没啥说呀。”
孙泉源听得这么说,本想再说一下这着火的事情。忽又觉得,多麦都被人家训斥成孙子了,他已经认识到了火种带到场里的危害,再跟他多说这事情已经没有必要了。因而笑着说:“灾难来了不怕。经验还是需要总结。有经验也能预防灾难。没出大事儿就好。烧掉一个草庵子是好事儿:给个警示,以后这错误就不会再犯了。”
多麦说:“不说这,良爷心里还老难受:觉得自己犯了错,还闹着不当场长呢。他说这场长责任太大了,他干不了,他不干了。我去大队的时候他就又跟我说了不干了。下午还得闹,这是一定的。他的脾气我可是知道。因为这场火,场长人选这事儿也麻烦了。”
孙泉源笑着,装作很大度说:“事情大,事情小,事情到跟前,都能应付了。下午再说吧。我去尤继红那儿吃饭,吃了饭就回来,回来再说这事情吧。”
多麦说:“我当这队长,就是因为有你在这儿站着,你要是将来招工回城了。你啥时候走,我就啥时候撂挑子。队长这事儿不能干:有帮手还能遇住这种事儿;没帮手,那干起来就更难。”
孙泉源笑着安慰他:“这话回头说。这话回头说。我还不相信我真是这么重要呢。咱都先去吃饭吧。吃了饭,我回沟里咱们细细说,看这麦天该咋过。”
两人挥手再见。临分手,多麦又添一句:“吃了饭,你可早点回来啊!”口气里带着期盼。
孙泉源:“好,好。”应着,急急走了。多麦原地站着看着他走远,这才回身往沟里走。
孙泉源马不停蹄来到尤继红住处。尤继红恰好刚把面条捞完。知青们用的都是特大号搪瓷碗。那么大一碗白面条已经捞上了。尤继红见孙泉源进门,连忙说:“蒜水我已经和好了,甜咸你自己尝着浇。我再给你煎俩鸡蛋。”
孙泉源说:“煎鸡蛋就免了吧。能吃上这蒜水捞面条,就已经成了神仙了。”
尤继红说:“说句不客气话:这是咱俩在这里吃饭。若是再来一个人,或许张永东来,我还能再给他煎一个。其别人也就别想了,我根本就不会让这鸡蛋露面。都说我大气,我这算不算小气?”
孙泉源说:“要不咱们咋能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铁哥们儿呢。”
这边说着话,那边尤继红已把炒菜锅放火上了。孙泉源连忙劝阻:“别煎鸡蛋了。就这已经很好了。你从哪儿弄来这鸡蛋的?你别煎了。鸡蛋也是稀罕物。早上起来,你不想做饭,打两个荷包蛋,拿块儿馍泡着一吃,就是一顿饭,也能结结实实顶半天。”
尤继红说:“我们队下有个小伙子在咱县养鸡场工作,我跟他去咱县养鸡场买的。这都是个儿顶个儿的新鲜鸡蛋;打一个,成一个,没有一个靠黄发臭的。那可不是像咱们在市里用鸡蛋票买的那鸡蛋,也不知道存放了多少日子,随说没有臭的,靠黄,那也比比皆是,也不知道几个能打成荷包蛋。我跟你说:我买了十斤鸡蛋,你回沟里捎一半。别说我小气,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