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然说:“你以为编织草苫子,看似卖一挣半,能够顺利挣大钱。你们想没想过,没有考虑到的因素还很多。诸如:买回的草有问题,缺斤少两,运费超出预期水平等等。还没想到的应该还有很多。乃至蒲草储存的安全问题……影响成本的因素很多。你怎么敢保证一定能盈利呢?”
孙泉源说:“你说这些问题,我们早已考虑过了。为啥说我们下东滩,去买蒲草时要去上五六个人呢。一是让沟里百姓知道,去东滩买草,是公平的,都不能从中吃利搭拐:人多监督,有猫腻容易暴露;其二,也就是在装船验收上,不能松懈,要认真对待。最后桃剩下不很好的乱蒲草,也都装船,运回来了。他们去的人回来说,光这挑剩下,不过称,让咱自己装上船的那些乱草,早就超过他们那几个人的出差补助费了。这是实在话:一斤蒲草打成草苫卖出去就是四毛五。一斤就是一个劳动日。那也有个几百斤,他们能不怕出力,不怕麻烦,把那挑剩下乱蒲草运回来,也够安慰人了。这就是热爱生产队的表现。这值得表扬。”
金安然说:“劳动日值越高,社员越好领导。政治思想工作做不好的事情,用经济手段一下就能把积极性调动起来。这也是我遇到过的事情。”
尤继红问:“街上都传着沟里的劳动日值,在流水账上反映,估约摸已达五毛多了。这是真的吗?”
孙泉源说:“这是打草苫子的副业收入,若按常年的工分水平,应该是达到五毛多了。但有一点,因打草苫算工分,这工分总数必定要膨胀。我还想着怎么控制工分总量呢。不然,在大队上工的人岂不是都要回来了?”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经济换算问题,一般人也都不会在意。孙泉源能够提出这个问题,足见他对这个工分膨胀的问题有所考虑。金安然见他主动提出这个问题,呵呵笑着说:“在大队工作,和在小队工作是不一样的。在大队只考虑怎么干活,怎样完成任务,在小队就得全面考虑了。生产小队是麻雀,看似小,五脏俱全,管理起来要有一整套方案。整个方案,有一项不合适,运行得就不会那么尽如人意。这工分总量扩大,不是小事儿,是个很大的事情,是个很大的问题。它关系到公平不公平的问题。你说是不是这样呢?”
此刻的孙泉源挠着脑袋,皱着眉头,自己也很迷茫。他很谦虚说:“其实工分膨胀这问题,就我们现在这数学水平,是很难运算出哪样计算方法最公平。老百姓也都没有能力把这事情说明白。这事情看似说着还早,其实也就是几个月的事情。再过几个月吧,到年底,再拿计算方案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工分膨胀,就会出现谁吃亏,谁占光的事情。要想公平很难很难。大体公平就可以了。不必搞得太细。搞得太细,也就闹得大家斤斤计较,人人小气,让人人都变得没出息。必要时还是得一刀切,只要面上公平就可以。朝深里追究,只怕沟里还没有几个人能把它说清楚呢。所以,不要在那上面下很大力气,无论你算得多细致,那都是不会寻找到平衡点的。”
尤继红思想觉悟很高,政治水平也很高,政治宣传水平一般人都不能与其相比。但说到这个工分总量膨胀的事情,她一脸懵怔,好像弄不明白。她问:“按自己得了多少工分分配,还能有不公平的事情?”
金安然说:“确实,孙泉源说得没错。即便按自己挣得工分套劳动日值分配,也有不公平的地方。公平是相对的。不公平是绝对的。我们数学水平都差,我们还得学习呀。”
尤继红脸一红,轻声嘟哝一句:“按自己工分套劳动日值,还能有不公平的事情?”
大家都在讨论。尤继红陷入沉思之中,没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