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帮我,可你还能保护我多久?”嫣儿将苍白的小脸紧贴在冰凉的石碑之上,“玉湘的身孕已经八个月了,很快,你就不能再保护我了,出来见见我吧……”她仍旧深深相信,他会转世投胎,成为玉湘的儿子。
胡载源那没有神采的眼睛,就像两个虚无的空洞。他该现身吗?至少应该告诉她,他很为她成为女王后的表现骄傲。他还想对她说,他不会转世,他已经是幽灵地宫的雇佣军统领,未来仍然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她。可是,胡载源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他不该现身,令她已很艰难的生活更加纷繁。她已经决定接受嘲风,与他重组一个家庭,他又何必再来乱她的心?
“表哥!”嫣儿站起身来,茫然四顾,却除了满眼的坟墓,再也寻不到别的。
嫣儿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她知道表哥有多狠心,他是铁了心不再见她!其实,她又有什么颜面见他?短短两个月,她已经与林重好过,又重新投入了嘲风的怀抱。
这是一座狐族皇室的墓园,葬的都是狐族的先辈,在离胡载源墓碑几丈远的地方,立着小栗的墓碑,但那只是一座衣冠冢,小栗的肉身,已经长眠冰雪窟。那座墓穴里埋着的,不光有小栗生前的衣裙发钗,还有清远的袍服冠冕,嫣儿想着,等再过一段岁月,就将清远已逝的消息公诸于众,再把他的名讳镌刻到墓碑之上,算是与小栗合葬。
“表哥?将来我死了,就葬在你这墓里,好不好?”嫣儿轻声说道。原来,她已经在胡载源的墓穴里,留下了为自己存放骨灰的地方。至少,死后,他们还可以在一处长眠。
即使胡载源已经没有了心脉头脑,但竟然还能有心痛欲碎、头痛欲裂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是嫣儿最爱的男人,可这又有什么用处?未来若干岁月,夜夜拥她入眠、被她温柔对待的幸运男人,是嘲风!胡载源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就能淡然处之,却终究无法做到!
足足流连了一个时辰,嫣儿才站起身来,恋恋不舍地离去。胡载源呆望着她的倩影,回想起了那些没有得到过她的漫长岁月。那时,他也总是这样远远地观望着她,不敢靠近。她对于他来说,曾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现在,他死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锦狐宫,在墓园哭了许久,嫣儿有些倦了,想去皇子殿探望一下慕儿。可当她来到皇子殿前,却被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惊呆了。
嫣儿站在门口,向里面望去,院子里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情景——
院中的一颗百年银杏树着了火,一丛树枝上跃动着刺目的火光,侍卫队长胡林正狼狈不堪地试图用法术灭火,原本想要烧烤肉串、却不小心纵火烧树的小灮在一旁哈哈大笑。
慕儿和漠儿这一对兄妹正靠坐在一辆特制的大竹车里,虽然刚刚认识,两个小家伙的感情居然不错,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嗯咕”、“嗯啊”地对着话。
玉湘抱着大肚子,坐在一棵桑树下,慈爱地望着两个宝宝,鹞鹰在一旁为他们轻轻摇着蒲扇,夏天到了,有点燥热。
察觉到嫣儿来了,所有人的节奏都被打乱——
胡林变出了一大盆水,“哗啦”浇灭了树枝上的火焰,枯枝上噌噌冒着黑烟,这新上任的侍卫队长连忙跪地请罪:“女王陛下,属下失职,令殿内失火。”无论如何,胡林也不敢把这个罪名加在那个嘲风带来的小魔王身上,那法力无边的小东西,胡林得罪不起。
小灮一看见嫣儿,笑容就僵在了小脸之上。他连忙转过头去,一溜烟跑进了寝殿,回手关上了大门。撞到过娘亲与别的男人耳鬓厮磨,小灮现在根本无法面对嫣儿。
慕儿和漠儿同时看向这边,反应却完全不同。慕儿开心地挥舞着小手,小家伙记得,前夜,是这个女人给他唱了许多首儿歌,自然很欢迎她。漠儿却只是呆呆地看看嫣儿,随后低头玩起了自己的小手,她对这个女人,早就没有了记忆。
鹞鹰扶着玉湘站起身来,他们十分感激地望着嫣儿。他们知道,嫣儿肯定是接受了嘲风的条件,他们才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又一次,嫣儿庇护了他们。
“什么时候到的?”嫣儿故作镇定地走进皇子殿院落,那闲适的神情,就像在招呼来串门的亲戚,要知道,他们能再活着见面,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
“今天早晨。”鹞鹰简短答道,“他将我们安顿在这里,就匆匆走了。”
嫣儿点了点头。登基大典接近尾声时,嘲风才勉强赶到,说了句“被耽搁了,我来迟了”,原来是有这样的前因,他先是将大家都安顿在皇子殿,才赶去了正殿。
“他可有为难过你们?”嫣儿关切问道。
“不曾。”玉湘如实答道,“他对孩子很好,早晨他抱着那小皇子玩了好久,才肯离开。”明明是在说嘲风的好话,但无论是鹞鹰还是玉湘,都没有提起嘲风的名字,以“他”相称。
嫣儿的眼前,浮现出嘲景,他确实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这竹车……”嫣儿摸了摸被打磨得没有一根毛刺的竹车边缘。
“是他做的。”鹞鹰说道,“他在林子里做了一整天。”
嫣儿的心中涌过了一股暖流,眼底也有些发热。她早就一眼看出,这是嘲风的手笔。她突然有些想念灰风岛上那座被他们遗弃的宫殿,还有花园里的树丛迷宫和小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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