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斤走后,年轻道人与中年打铁匠怔怔看着七斤离去的背影,一时不语。
年轻道人脸上是不常见的愁苦模样,身后中年打铁匠看的诧异,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收不回眼神。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年轻道人奇怪地侧身问道。
“不是,只是从未看过小师叔你脸上这种表情,说是像花也不为过,像像”
中年打铁匠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年轻道人一时急了,再问道:“像什么像?”
中年打铁匠认真想了想,抄起一口关中腔来:“小师叔你还真应该多肃容,脸不要呲上去,显得皱纹多,像个大丑菊。”
“就凭你个大黑脸还有脸说我?!”年轻道人气急,可不过片刻就消了气,大概也是觉得和自己师侄争这个没意思,也有可能觉得和容貌黝黑的打铁匠争吵有份,逐渐没了声音,复而叹气说一句:“师叔上了年纪,自然比不上年轻时候了。”
“小金啊,今天教你的道理你明白没有,看看那小子,就知道什么叫有见识,也只有这种人,乱世才活得久,明白没有?活得久就看的久,厉害本事就慢慢熬出来了,懂不懂?”
中年打铁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懂了没有。
“小金啊,你是我们山最后的希望了,还是要加紧努力啊!”年轻道人语重心长,
中年打铁匠郑重回道:“小师叔,我明白的。”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继续等吗?还是回山?”
“等等吧,那小子总要受了这份情的不收不行!”
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江一瞻也再没来找过七斤,就像之前一样又一次销声匿迹了,所幸江家老大与老二被一声令下,赶到了别处收拾生意,江府的日子倒也过得舒心。
在七斤很不仗义地咒骂自家准岳父最好一病不起,之后又恬不知耻地跟江绀香整日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好不尽兴,。
修炼也不是完全放下了,相反,七斤也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修行之中,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同时实力还小有提升。
七斤的境界有些特殊,一些未通的障碍他天生便不需要考虑,他实力的提升,只是真气积累的过程。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危机从未自七斤心头抹去!
连日的试探,让七斤也明白了江一瞻的底线所在,推断出一个很奇怪的结论:只要自己不出东林府,江一瞻就不管自己,甚至给了自己很大的殊荣,江家上下全把七斤当做新主子供养着,就连江家那些老人也是如此,半点不敢怠慢。
自然是很奇怪的结论,同时也让七斤更加好奇当年发生的事,还有自己的身份。
就算到了现在,江一瞻依旧是跺一跺脚就能让南景抖三抖的大人物,从广陵城城主对江一瞻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而能令江一瞻如此忌惮的身份,又该是何其尊崇?
只是这种尊崇,七斤很不喜欢。
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金丝雀,七斤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是那位贪图荣华富贵,国破家亡后流连他国一心嚷着乐不思蜀的蜀汉后主。
江一瞻身为前任丞相,举世闻名的聪明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细细想来,他应该也没想过用荣华富贵留下七斤,他还另有杀招。
这个世界上能留住人的东西不多,荣华富贵算一样,当然还有其他,世人称之为温柔乡。
金丝雀能留在别人家中,只是喜欢别人家中的海棠春,仅此而已。
至于这喜欢能持续多久,一月,一年,或者一辈子?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七斤不知道,江一瞻也不知道。
手里捧着个《真元境注疏》,七斤趴在窗子边向着窗外的晚霞,眼神清澈,这些都是他瞎琢磨出来的,他喜欢瞎琢磨。
江家是个大家,虽然不是旷世闻名的六大家族,但凭借着江一瞻一个人的名气,就足以撑起一个家族。这样一个大家族里面,少不了的就是底蕴,说的简单点就是书。
江家有很多书,身为天下第一的文宗,江一瞻有很多书,七斤相信,哪怕举世难见的武学秘籍,江家应该也有不少,而以七斤如今的尊崇地位来见,要找一些珍藏的武学秘籍应该不难。
但七斤没兴趣,一方面是不太需要,一方面是怕吵醒江一瞻。
仔细想了想,自己如临大敌般在江家待了这么长时间,假借博弈的名头跟江一瞻虚张声势了这么多天,还沾沾自喜地给自己封了个旗鼓相当的名号,可万一
万一江一瞻真的老糊涂了呢?
虽然举世闻名,虽然江一瞻怎么看也跟老糊涂三个字沾不上关系,可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年岁不饶人,万一江一瞻真的要挂了咳咳,我是说万一,那自己不仅没了危险,还白捡个媳妇,这买卖怎么看都不算亏。
万一,对吧,谁还没有个万一了!
想到这,七斤已经上了椅子,西窗畔案几前,七斤斜坐在椅子上,左腿抱屈起来,踩在椅上,将那本《真元境注疏》搁在左腿膝盖上,支着下颌,津津有味地又开始看书,眉毛时不时得意地挑动几下。
无礼的举动令左右过路的丫鬟侍女指指点点,引来扫地老仆的蹙眉打量。
七斤不在意这些,说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虽然读的书多,从小便聪慧,但未必能把所有事往最坏处想。
窗外春光正在烂漫,正是春意最闹的时候,江家好景更甚,遍地花开,远望时,浮花浪蕊;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