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北陆可以令人泪水都瞬间凝固的寒冷,天都府的冬天实际上要温暖许多,至少对于这些从北陆逃亡而来的男人,就算穿得不是十分厚重,他们也可以承受。不过,对于一些相对体弱的华洲人,在这种寒风凛冽的天气里,只穿着有些单薄的麻质布衣就很难承受。但是,在周遭围着一群华洲叛军和东朝走狗的情况下,就算是咳嗽几声都会心惊胆战。在天都城外二十几里的林子内,瀛洲人挖了一个深几丈,半径有近百尺的深坑。一旦华洲苦役的身体有所抱恙,就很有可能会被瀛洲军残忍杀害,丢至坑内。
这样残忍的事见惯了,路易斯对此已经没有起初那么震惊了。许多人都非常疑惑,为何这个在战场上双手曾沾满鲜血的男人,见到瀛洲人坑杀华洲人时,却显得超乎寻常的震惊,甚至于每每看到华洲苦役被瀛洲人拖走时,他都会向冰雪之王祈祷。就在刚刚,又有一个正在搬运巨石的华洲苦役晕倒在地。显然他只是太累了,可是瀛洲人不理会他尚存的气息,一个瀛洲兵直接将长矛刺入了他的体内。在远处观望到一切的路易斯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跪地为那个男人祈祷,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嗨,怎么不替他祈祷了?”一旁的科尔宾问道。
“因为我发现了,华洲人好像他妈的并不信仰冰雪之王。”
科尔宾和路易斯互相看着,接着一起大笑起来,这是科尔宾第一次被路易斯的冷笑话逗乐。两个人一直这样低声乐呵着,但是乐到最后,他们的笑意中却都有些苦涩的味道。
“难道在战场你没杀过人么?”
路易斯明白科尔宾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笑着摇摇头,说道:“这是两回事。战场上的生与死并不是由个人就可以左右得了的。出了战场,我们都是寻常人。说真的,瀛洲人比我想象中要难对付,他们比东列士人还要残忍。”
两人怕交谈得过多会引起瀛洲士兵的注意,便搬起石块继续搭建天都城的城防。与他们相邻的一拨人正是之前总是来寻麻烦的那伙华洲人,为首的大胡子男人最为关注的,实际上并不是身旁那群长相怪异的北陆人。和这群北陆人一样,他每天也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瀛洲士兵和华州叛军的动向。他很清楚,在瀛洲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一旦有所疏忽就会送命。之所以他会经常带着自己的兄弟找北陆人的麻烦,就是为了让瀛洲人看到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而不是被当做废物一样丢进尸坑中。
不过,厄运是说不准何时降临的。司长风身旁的一个弟兄终是抵挡不住严寒和疲惫的双重摧残,他的脸色极其惨白,别说那巨大而又沉重的石块,就算是站立起来,也是颤颤巍巍。一旦被瀛洲士兵,或是华洲、东朝的叛军看到,那便是必死无疑。那个大胡子男人始终挡在他的身前,不让瀛洲人发现他。可是还是有几个华洲叛军正提着棍棒来回巡视,一旦被他们发现,大胡子男人的兄弟也基本上等同于送命了。
“大哥,让他们把我带走吧!”
“闭嘴,你别动。”大胡子男人见他的兄弟打算放弃活命,他低声呵斥着,紧接着将其拉到一旁的石块上坐着。
这时,一个叫做安东诺夫的北陆男人抱着两摞石砖正从大胡子男人身旁走过。大胡子男人见到那几个华洲叛军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兄弟,于是,趁安东诺夫不注意时,他暗里踢出一脚,正中安东诺夫的小腿上。安东诺夫跪倒在地,手中的石砖全部摔落,这一幕恰好被科尔宾看到,他跨步上前扶住了安东诺夫,怒气冲冲地朝大胡子男人吼着。
“混蛋,你会害死他的。”科尔宾瞪圆了眼睛质问着大胡子男人。
与此同时,其他北陆人也聚到一块,所有人都是十分气愤。而大胡子男人丝毫没有示弱,他昂首挺胸,瞪着眼噘着嘴,还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身旁的华洲苦役也都纷纷聚了过来,两伙人的争斗似乎一触即发。原本那几个华州叛军一直注视着那个面色惨白的华洲苦役,这时见到华洲人与北陆人之间突然爆发冲突,他们立即忘记了那个人,转而叫骂着赶到两伙人中间。这时,路易斯和林珺瑜也冲到了北陆人的最前方,阻止两伙人大动干戈。他们清楚,一旦有人受伤,就可能会被瀛洲人拖进尸坑。
那群华洲叛军虽然态度极其恶劣,但是也只是狐假虎威地叫骂着。当路易斯和林珺瑜很快平息了这场冲突之后,这群叛军也就只是站在原地胡乱地怒骂着两伙人,并踹了最先发怒的科尔宾几脚,总算没把他们交给瀛洲人处置。路易斯把北陆的同伴劝了回去,自己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大胡子男人。他也在遮拦住自己身后的华洲人,同时还拍了拍他那个面色惨白的同伴的肩膀,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路易斯若有所思,本打算转过身子继续忙碌,可突然又把身子转了回来。
“嘿,大胡子!”路易斯叫住了对面为首的大胡子男人,冷冷笑道。“你要是个男人,晚上我们两人,一个对一个,解决问题。”
“好,正和你老子意思!”
那男人听了路易斯的挑衅,竟然十分高兴,哈哈大笑,随即转过身子带着那群华洲人继续干他们自己的活。路易斯也抿着嘴巴笑着,目光比平时怪异得多,仿佛是一切正按着自己设定的路线进行着。天色渐渐暗淡,所有苦役们又在生与死的边缘安然地度过一日。然而他们还在日夜担忧,没有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