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愣了一下,将手从她眼前移开,怔怔反问道:“什么?”
“假如我真的死了,你会说什么?”
他忽然很后悔,陪她玩这个游戏。
看出他神色有变,意识到自己开错玩笑,话讲得过火,丸子连忙推开栏杆,直立起身子,站稳脚跟,面向大野讪笑几声,用力合掌讨饶:“收回!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呸呸呸——大吉大利!”
但他脸上,还是一点笑都没有。
沉默良久,自语般喃喃回话,“……我什么都不会说。”
很深很深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内心深处的想法原本传递过去,一字一顿:“不会说。”
当他那样讲的时候,她忽然很后悔。
后悔拉他玩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
他给出的答案,无法与任何玩笑相匹配。
“……我知道了。”小丸子收起脸上用于赔笑的表情,神色严肃地抓住他的手,像新闻里国家领导人见面时那样紧紧握起:“不管是在梦里、现实还是其他任何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好好的,一定会。”
看着她一派认真,正经到无与伦比的模样,他的嘴角仍然紧绷,眉心却慢慢舒展开,别开目光,淡淡回了她一句,“不许再随便说这种话,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行。”
“嗯!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胡说八道了,如果再犯的话……”丸子边说边像荡秋千一样上下晃扯着大野的手,跟着转转眼珠,寻思起倘若破戒的惩罚细则,却被大野直截了当的打断,“没有什么如果,反正你不许讲这些。”
丸子不住地点头,把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脸上再度绽开活泛的笑,“行,从现在起我就当在过年,只说好话。”
大野吁口气把手从丸子那抽出来,没收回自己身侧,又放到她脑袋上揉了两下。
乖乖受揉的丸子确认此事彻底翻篇,表面上立马恢复精神,连蹦带跳的转移话题,引着大野陪她看船艇下方新出现的,相貌古怪的鱼群。
其实内里还有些嘀咕,惦记着刚才的事,心情略显复杂。
没想到大野同学年纪跟她差不多,正经起来显得很成熟可靠,玩闹的时候也挺合拍放得开,某些方面啊,却长了老一辈的心眼,居然忌讳什么死不死的。
口头闹着好玩的事,即便听着不对味,随便翻个白眼怼她个“祸害活千年”不就结了,那家伙偏不接梗,还那么较真……开玩笑挑错对象,倒成她的罪过了。
可是,看他那样,她也真的挺……可不是感动!才没那么腻味,就是稍微有点,有点……
本来只想讨一杯水解渴,回个头的功夫,人家给你造了一口井出来。
还怎么好意思说,我只是要一杯水而已呢。
因着这口井,这个人,生出一份牵绊,想着再留步歇一歇吧,转眼又冒出一栋房子。
最后,弄得不好上路。
她本来真没想那么多,事不到临头关键处,谁知道谁会怎么做。
奈何经不住影响,明明什么都没遇着,先画出个约束圈,共情连理,觉着他和自己是真绑定在一块,同进同退,不可分割。
进而生出一种堪称失智的觉悟:有他在的地方,即便是火坑,硬着头皮也要往里跳。
无关儿女情长,这其实更像在讲义气,还属于顶顶幼稚的那一挂。
效力却堪比金坚。
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扎实牢靠,稳固长久。
再多山盟海誓、地老天荒也比不过信条、准则顶用算数,随它是对是错,一但立根深植,必将做定自我小天地里,执牛耳的一言堂。
你敬一尺,我还一丈。
在对的人那认下此等死理,不亚于开启因果的循环永动,便是心甘情愿的,再也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