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昭君回到永巷,已数月之久。昭君移步于窗前,抬头看着殿外艳阳高照。从冬到春,春到夏,从秭归至长安,她在这深宫,竟已有三年了。
“小姐。”昭君回头,正是毓秀。
只见毓秀端着一碗冰绿豆汤,进了屋来,置于案上又对昭君笑道:“近日暑气重,小姐喝些解凉吧。”
“嗯。”昭君笑着点点头。
“小姐、你可听说了,匈奴的呼韩邪单于昨日入朝觐见了陛下,请求汉匈和亲。”毓秀边见着昭君喝着绿豆汤,边撑着下颌道。
“什么、呼韩邪单于?”昭君汤勺落入碗中,心不知为何,蓦地一紧。
“是呀、呼韩邪单于前来长安求娶公主,左伊秩訾王是他的近侍,不知也是否来了……”毓秀说着,愈发兴奋,抓住昭君的臂道:“小姐、你不是又可以见着他了。”
“我……”昭君只觉心中一阵苦涩,数月未见,不知他可还怨她,可还记得她?
昭君只觉心乱如麻。
毓秀见小姐如此,转了转黝黑眼珠,上前对着昭君附耳小声提议道:“今日陛下于宫中大摆宴席,款待呼韩邪单于,小姐要不在路上偷偷看看,或许能见着。”
“不……不了。”昭君听了,本能的欲起身,迟疑了会儿复又踌躇着坐了回去,撑着桌案黯然道:“既然无缘,何必再多了念想了。”
“小姐心虚。”毓秀见昭君如此,撅着嘴道:“是谁每日夜里瞧着木兰簪日日相思。如今,却又暗自难受,口不应心?”
昭君鼻头微酸,却是低头不语。
毓秀见小姐听了她的话,神情落寞,黯然销魂,随即掩了口,暗斥自己一番,又强行着辩解道:“小姐、是我胡说的。”
昭君摇了摇头,向毓秀示意无碍,只暗自叹了口气,仍旧不言。
忽的,只听屋外脚步碎声进进出出,动静不小,昭君与毓秀相视一眼,忙出了屋门向外探去,只见众宫女提着裙摆,向外方疾步而去。
“姐姐、发生了何事?”昭君随口向旁屋的一人询道。
“不知道、永巷令正召唤大家去前殿了。”那宫女回道,随即向前殿小步跑去。
“那我们快去罢。”昭君听了,忙与毓秀向前殿去。
至殿中,只见永巷令正襟危坐在前方,一众宫女战战兢兢的立于他的身前,低颌不敢言语。昭君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站在了最不起眼的一角。
稍后,宫人陆陆续续进了殿。
“咳……”少顷,待人集结完毕,只听永巷令轻咳一声,拉着嗓子随即道:“陛下已暗定平都公主和亲,如今,奉皇后娘娘之命,选五位宫人随公主入胡,自请者,可免罪奴之身,重重有赏。”
话毕,一时殿中小声碎语,议论纷纷。
“听说匈奴远在漠北,苦寒之地,风吹日晒,去了不是遭罪么。”一人窃窃道。
“对啊对啊,听说匈奴开化未全,匈奴人还吃人肉,喝人血,烧杀抢掠,残暴不堪。”又一人小声道:“这要是去了,可怎么生活呀。”
“是啊,听说那死去的郅支单于,娶了康居王的女儿,又一怒之下杀死了康居王的女儿、贵人等数百人,更甚将一些尸体支解后扔进都赖水中。我们和公主去了,会不会遭遇一样的下场啊!”有人凄然低声道。
“我宁愿在这永巷,也不要去那种野蛮之地啊!”众人听了,纷纷起哄。
昭君将这些话听在耳中,攥了攥手心,却是率先上前一步,头脑清明,坚定道:“王昭君自愿随公主入胡和亲。”
她该感谢呼韩邪单于,给了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终于可以离开宫中,或许,还能见着他,左伊秩訾王。昭君因着这番,更紧攥了攥袖中的手,只觉此刻内心激动不已,似乎已飞出了这高墙。
永巷令见众人议论纷纷,脸色本不悦,但听了昭君所言,移目瞧了过去。
王昭君、原来是她,被皇后从掖庭贬至永巷的绝色佳人。永巷令摸着下颌,此番若是去了胡地,她怕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了吧。
罢了,他又何必得罪皇后了,她既愿意去,他作为下官,完成差事就好,何必多事。
永巷令一凝眉,随即重重道:“好。”
众宫女瞠目结舌,只觉昭君此刻定是神志不清,皆叹息,本该飞上枝头的主儿,如今竟随公主陪嫁到胡地,惜哉惜哉。
昭君见众人同情的目光,淡然一笑。她的心,因着要飞出宫,而雀跃不已。
“小姐、永巷令究竟说了些什么?”毓秀见昭君从殿中出来,忙上前迎她,见众人皆侧目而视,手指戳动了动,对着昭君疑惑道:“她们、为何这样看着小姐。”
昭君笑了笑,上前抱住毓秀,欢喜道:“毓秀、我们终于可以出宫了。”
“小姐说什么……”毓秀愣住。
昭君见她呆傻可爱的模样,笑道:“永巷令方才说,皇后娘娘欲从后宫挑五位宫人随公主入胡和亲,我已向永巷令报上了名,若是事情无变数,我们便可以出宫了。”
“这……”毓秀措手不及,惊道:“小姐是要去匈奴吗?听说塞外苦寒,小姐……”
“是啊,我终于可以离开这宫中了。塞外虽然风霜雨雪,可是能容纳下我的心,与其在宫中郁郁而终,不如去那广阔的草原,骑马牧羊,弹琴唱歌,自有一番天地。”昭君叹道,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怕是还能见着左伊秩訾王吧。”毓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