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津市的第二天,江追如约去了一趟母校。
王书然守在停车场等她,江追停稳后下车,斜挎了一个随身的黑色小包,因为纯黑色耐脏又或者保管得当,看不出新旧,但皮质的包扣已经褶皱不堪,铜制的拉链却是新换上的。
王书然瞟了一眼,“都是大明星的经纪人了,还不要换上好一点的包撑个场面?”
“我这不是回学校嘛,装嫩!”江追走了几步又纵身跳到她身侧,手掌朝她屁股一拍。
王书然窘迫嗔道:“注意形象!万一遇上我学生怎么办!”
江追笑嘻嘻地不说话。
她一手还拎着一盒沉甸甸的营养补剂,王书然问:“又要去看亓老师夫妇?”
江追含笑点头。
王书然啧了一声,“你还真是亓老师家种的最饱满的桃李。”
“那你看看,我哪里最饱满了?”江追自如地展臂摊开身体。
王书然跟她贫了一路,也没驳过她,直到问起她相亲的进展,聒噪的江追终于没话了。
在小剧场的后门前止步,王书然指着她耷拉下来的脸道:“有情况。”
江追跟她扯不清楚,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那晚她为何会受蛊惑,回答了完全陌生的一句——“可以试试看”。
她将一切归咎为章一牧,他湛湛的双眸和诚挚的语调,除非她耳聋眼瞎,是人都拒绝不了好吧。
王书然指着“校庆活动一览表”的大展板道:“你看,这些都是今天上午要排的戏,我被邀请去看过节目第一次审核,质量堪比你们系的期末汇报演出了。”
“请你?你个英语老师,能看出什么名堂?”江追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王书然昂着脖子哼了一声,“有歌剧,主持对照,你还别不信,我是座上宾!”
江追举手投降,表示不想再听她继续秀下去。
“您自个儿慢慢看去吧,我先撤了。”江追晃了晃手上的提盒,“看完亓老师再回来找你。”
王书然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溜烟而去,被景观大道上的参观人群挤没了影,气得在剧场门前跺脚。
江追散步到津戏的职工宿舍楼,一路上撞到了许多要去观看校庆典礼的学生,她是极少数逆着涌动人群走的人。
倒是她一个人,格格不入地拐进古旧低楼,一排旧楼房本就伏在校园最荫蔽的小道旁,又被外墙上杂乱的藤条掩成记忆里完全搜寻不到的样貌。
大致是灰黑色的砖泥,似乎动手一拨,那外墙就会脱壳,太老旧了。
江追径直上了三楼,楼道里阴凉的风烘干了她背上的薄汗,衬衣微微拂离了她的身子,她两指轻敲大门,才叩了一声,门就被打开了。
“亓老师,陈老师。”江追欠身,敬重地喊道。
陈乐香笑着应道,急忙递来拖鞋。
“阿追回来了啊。”亓丹坐在桌前的藤椅上,慈祥地朝她招手。
亓丹夫妇已满头银发,亓丹比妻子年长七岁,步履略微蹒跚,江追换上了拖鞋,赶紧扶他坐下,不由地心头愈发酸涩。
江追将补剂礼盒摆在电视机旁的置物柜上,掏出来十几个瓶瓶罐罐,熟练地摆在架子上,对照补剂名,前后错开,摆成了三排。
她一边嘱咐二老:“陈老师,您和亓老师一定要记得补钙,还有,您可要好好敦促亓老师降血压啊,其他几瓶等我再看看你们的体检报告,和医生商量一下再定。”
陈乐香握住江追的手,拉她一同坐在餐桌前,“好了好了,阿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瞎忙了,午饭在这里吃吧,我都准备好了。”
江追嗅到了家常菜的香味,笑盈盈地点头,又朝亓丹歉然道:“亓老师,我今年太忙了,难得回来探望你们,希望你们……”
“阿追,你逢年过节都陪着我们,我与你陈老师对不住你家人才是。”亓丹摘下老花镜,放下手中的书,“年轻人就该去闯荡,哎,我们要还年轻的话,肯定也闲不住……”
江追浑身一紧,挤出笑道:“亓老师,您从前可不说这些话,我还是爱听您训我。”
顿了几秒,亓丹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亓老师真的已经老了,训不动了。”
江追抿着唇,良久才站起来。
“亓老师先休息,我去厨房帮陈老师。”
午饭是四菜一汤,都是江追爱吃的菜,她大快朵颐,恨不得一扫而空。
陈乐香舀了一碗墨鱼排骨汤给江追,“阿追多喝点汤水,对女孩子身体好呀。”
江追连连点头,“我最爱喝陈老师煲的汤了,料足足的,都是精华!”
“爱喝就天天来喝。”
“瞎说话,阿追有工作,哪像你天天养花培土。”亓丹瞪了一眼妻子,随后朝江追温声道,“阿追有空尽管来,但工作还是要紧的。”
江追边喝着汤边点头。
亓丹夫妇很久没有畅快地聊过天了,江追亦是如此,又聊起了校庆,江追本想陪着二老去校园逛逛,二老笑着拒绝。
“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的使命也随着教师生涯差不多该结束了。”
江追也不再劝,王书然不断地给她打电话,亓丹会意,催着她回校庆场子。
“那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们。”江追又嘱咐二老注意身体。
正当她走到大门前,陈乐香轻声说:“阿追,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指着其中一个房间。
江追的步子倏地刹住,背脊完全僵成一块凝固的水泥。
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