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懵懂无知的时候接受了老布毛的说法,认为他娘死了,而且死得很正常,没什么好难过的。可到了十岁以后,偶尔从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布丁又听到了另外一个说法,后来他和邻居二牛为了争个泥人大打出手。二牛妈就骂他:娘都不要的孩子,没人教,别理他。
于是,布丁的心开始变得不安,所有的邻居在他眼里都换了副新面孔。每当看到邻里窃窃私语,他都觉着是在议论他。
十岁后,小布丁不再整天呆在院子里,他利用所有时间去钻邻居的屋后窗前,探听一切跟他有关的事情。慢慢地他又听到一些说法:布丁娘很漂亮,是十分漂亮的哪一种,跟老布毛屈了人材,后来被一个丁忧起复的官员带去京城了,还说布丁根本就不是布毛的亲生子。
布丁回去一照镜子又看看老布毛,这一细看他才发现老布毛实在是太丑了,自打记事时起,整天一个大烟袋锅子不离手,塌眉耷眼的一副苦相,别提多沮丧了。布丁又看看自己,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浑身上下那叫一个精神。他信了——布毛不是他爹。
布丁试着去问他爹:“我到底是你儿子不?”布毛就拿眼看天:“孩啊,去耍去。”
布丁死缠不休,一定要问个明白。老布毛把铁铸的烟袋锅往地上一磕:“我打!”
布丁只好放弃了从布毛那里得到真相的想法。自此以后,他开始变了,一到了夜里,就跟夜猫子似的不着家。北门一共才住着多少户人家,被他窥了个透彻,自己需要的情报没有多少,大都是东家长,西家短和家里的一些鸡毛蒜皮事。渐渐地,随着探听技术的驾轻就熟,开始探到人家的一些龌龊事。有了这些把柄,谁要是说他的闲话,一旦被他听到,布丁不再沉默寡言,如同一个小泼妇,小嘴巴巴地把人家里那点龌龊事一抖落,直臊的小媳妇晕倒,老爷们发懵,泼妇大哭。想朝布丁发火,但布丁说得分明又是家事,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些人自此见了布丁如同见鬼,灰溜溜地躲。
久而久之,布丁渐渐地成了骂架常胜。骂得解气了行,若遇到不解气的,布丁晚上一准儿光顾她家。若是对方曾干过骚事,他就石头上包个破草鞋,隔窗给人砸进去;若是对方是个盛气凌人的大老爷们,布丁就跑他家水缸里撒上泡尿。
总而言之,四五年下来,到了布丁十五岁这年,布丁已是北门头号人物,无人敢惹,就连街上几家豪富也轻易不招惹他。人人暗地里都不叫他名字,而是叫他:坏东西。
但是布丁为得都是些小恶,而且,只要你不招惹他,他一般也不主动找事。所以,布丁还没像小霸王那样,做到连县令都头疼的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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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从江边走到东门,正好一辆马车要进城,布丁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跳上马车。车把式刚要回头喝骂,一瞧是布丁,把嘴边的脏话生生咽回去,带有点讨好的口气说:“布丁啊,这是刚从哪玩回来呀?”
布丁叼着根稻草,懒洋洋地道:“戏水去了。”
车把式道:“你可得小心点,江里最近闹水鬼。都已经死了十七八个人了,据说水鬼专挑你们这十五六岁的娃娃下手。
布丁道:“切,少拿水鬼来吓唬你家少爷,水鬼碰到我就是他倒霉。”
“呵!口气倒挺大,听说过些日子,知府老爷便要亲自来祭河神。你有种的把河神擒上来,替咱们临淄人争个脸面。”
“中(行)啊,不过到时候还得借你马车用用。”
车把式一愣,担心这坏蛋打他马车的主意,谨慎地道:“要马车干嘛,它可是我的全部家当,贵贱不能借。”
“小气样,没马车本少爷怎么装河神哪,河神好歹也得有个马壮吧?我把它擒上来,能扛动吗?”
车把式见布丁是开玩笑,放心了:“嘿,你小子吹吧,到时咱们走着瞧。”
不一时,到了西门桥,虽有石桥,桥下却无水。因而,桥上桥下好大一片空地上商贩云集,叫卖声、吆喝声、锣鼓声不绝于耳;凑热闹的、卖艺的、玩杂耍的、提鸟遛狗的充斥其间……不一而足,热闹非常,既是县城的中心也是最繁华的所在。除了下雨刮大风,几乎天天都这样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布丁跳下车,进了街心正中的“何记当铺”。何记当铺的老板是浙江人,时下浙商风行全国,似乎天生就是做买卖的料,很会做买卖。
布丁进了门,只扫了一眼,他就知道柜台后面正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他。果然,盯他的是当铺的掌柜魏寅生。有细心的读者问了:不是何记当铺吗,怎么掌柜的却姓魏?原因是何记当铺的老掌柜老何,年轻时拖家带口来临淄创业,多年艰苦拼搏,终于置下一份不菲的产业。毕竟人生地不熟,为了巩固何氏家业根基,遂跟本地大族魏姓结了儿女亲家。老何本就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干脆就招魏寅生做了上门女婿。魏家在本地虽是大族,但论金钱则远不及何家,所以也乐得捡个现成便宜。老何努力打拼的结果,最终不都是留给他们魏家吗?
魏寅生听见脚步声响,以为来了生意,眼见来者是个十五六岁平民装扮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