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等人寒暄交际时,仆婢们在花厅摆好了宴饮所需的方桌矮凳。
八尺之外铺着一块丈许见方的地毯,坐着手持笙箫琵琶和琴的乐工。
稍微空旷的地上铺满了金色菊花的花瓣,散发着阵阵沁人肺腑的幽香。
前世的李茂不是穷人,但也和大富豪有不小的差距。
当他入席后,看着高端大气奢华的宴饮花厅,惊诧过后心下感叹了一声,这就是古代版的城会玩吧!
因为除了乐工之外,还有七八个舞姬,在丝竹琵琶声中跳着慢舞。
舞姬清一水的十三四岁年纪,一个个脸蛋秀美,身段婀娜。
再看宴饮的用具,有樽,杯子筷子都是象牙做的,居中摆放着一个行酒令的酒筹,和后世的小学生用的格尺差不多。
但却由金子制成,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李茂如此感慨着,这一句自嘲在这个场合下古今中外通用。
东道王逸轩坐在主位,两侧由李昌期和吴骧作陪。
李茂和李拱璧相对而坐,身边是在衙门里见过一面的华主薄和清河巡检张懋德。
张懋德和李茂年纪相差不到五岁,受到王招宣府上奢华的冲击比李茂更甚。
李茂的灵魂来自资讯爆炸的后世,娱乐节目见多了,比眼前还花哨的玩法也不陌生,只是没想到古人也这么会玩而已。
张懋德见识有限,由衷赞叹道:“都说王招宣府上的乐工和舞姬闻名山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稍后不知能否有眼福目睹那有名的太清舞。”
华主薄含笑道:“王招宣性喜舞乐,这些伴奏的后行乐工和舞姬皆是王招宣一手栽培,风姿技艺仅次于汴梁城内的大晟府,今天我等必不虚此行。”
主位那边一番互相谦虚后,吴骧这个武将做了酒令。
古人喝酒论巡,隋唐时期一般三巡就要散局了,所以有酒过三巡的说法。
到了宋代,三巡发展到九巡十巡,大有喝好必须喝倒的架势,这和宋代大力发展酒的消费群体有关,因为酒是朝廷专营,可以收更多的税。
吴骧让在座众人各自取了一枚黄金制成的酒筹,酒筹正反两面皆有字,看样子也当诗筹来用。
这是有宋一代十分流行的宴饮游戏,取光了酒筹,吴骧从蛊中拿出一个六面颜色不同的骰子。
“诗词歌赋吴某委实憋不出来,今天就取巧来抢个红四吧!一巡中哪位抢到红四必须饮酒一觥,做诗词一首……”
吴骧把今天宴饮喝酒的规则一讲,李茂生出一些兴趣。
这种玩法和后世酒吧中的游戏差不多,而且他掷骰子相当有一手,能不喝尽量不喝,味道酸酸的酒他实在享受不来。
王逸轩伸手点指吴骧说其滑头,随后高声道:“诸位今日口福不小,六黄太尉特意从京城送来一车酒,乃是宫中御赐的瑶池酒,清醇甘冽,饮之回味无穷啊!”
李茂刚才听李拱璧说起王采王胖墩的这门亲事的时候,才知道所谓六黄太尉其实是一个地位不低的太监,能弄到宫廷御赐的名酒应该不难。
对于宴饮中的规矩,李茂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懂,而且王逸轩一看就是附庸风雅之辈,他陪着就是了。
李茂仗着玩的好一首骰子,酒过数巡也没掷出红四点数,既不用绞尽脑汁背诗词,也不用捏着鼻子喝酒。
心思倒有大半在小妹身上,另外就是几个舞姬吸引了他的些许注意力,无他,跳的太好看了。
花厅内酒酣耳热时,舞姬和乐工又换了一批。
府上能养这么多“艺人”,再次让李茂领教了王招宣的财力,精神溜号的他被张懋德踢了踢脚面。
这才发现他随手掷骰子,竟然掷出了红四。
李茂看着一觥酒大概有四两多,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但规矩如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吃,嘴唇舌头接触酒液的瞬间,他的双眼顿时亮了一下。
这酒竟然没有丝毫酸味,和他想象中有云泥之别,看来宫廷御酒,绝非赵老师戏言的二锅头兑白开水啊!
李茂素有急智,喝着美酒计上心头,觉得此刻就是他赎买回小妹的契机。
放下酒樽的时候,借了前人元稹的一首遣悲怀做由头。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王逸轩因为儿子定下一门合意的亲事,这是大喜之事,而李茂不但没有自己做诗词,反而诵读了元稹这首诗,冷场效果十分显著。
李茂见吸引了王逸轩的注意力,刚才饮酒时用衣袖遮挡,小手指沾的些许酒液抹到眼角。
辣的他双眼泛红,连声告罪道:“王大人见谅,学生想起了伤心事,情难自已,愿自罚三觥。”
李昌期见李茂给自己使眼色,知道李茂想提及表妹之事,很配合的问道:“凌云年少即科举扬名,怎的还有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李茂当即把自己路遇贼匪险些丧命,寄居在饥寒交迫的姨母家。
亲眼目睹姨父病亡,表妹卖身葬父的过往一一道来。
末了又以贫贱夫妻百事哀收尾,这时候不用飙演技,想想当时的艰难情景依旧心酸不已。
李昌期哦了一声,“凌云的表妹现在何处?古有孝女曹娥者投江殉父,元祐年间敕建曹娥殿以纪念祭祀,如此孝悌之女,岂不是活着的曹娥?合该重赏表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