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城下之盟?就是打到家门口让你低头的和谈,仁多保忠看穿了童贯的意图,心里很矛盾很复杂。
他和察哥有仇怨,同时也有背叛西夏之心,但是眼看着宥州城陷落实在无法接受。
仁多保忠被宋军半是胁迫的登到高处,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正面战场,当城头的西夏守军张弓放箭,西夏俘虏仿佛被割倒的麦子一片片倒下,他的呼吸禁不住粗重了几分。
李茂朝童贯施礼过后,走过去低声叮嘱道:“太尉大人,虽然我军占据优势,但两军交战刀箭无眼,太尉大人切不可距离战场太近,只在这里督战就好。”
对于童贯的担心关切,李茂发自内心,如今的童贯很受西军诸将的推崇和信赖,已经是这次大战的主心骨,万一童贯有个闪失,对军心士气影响颇大。
童贯能感觉到李茂的关心发自肺腑,全身不禁暖呼呼的,别人的关切多半是看重他的身份地位,而李茂却把他当做类似朋友长辈那样关心,一时间唏嘘感慨不已。
“凌云也要多加小心,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你是文官,不是冲锋陷阵的武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能够安心。”
起初两个人一个巴结对方,一个利用对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许正应了那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童贯在李茂身上看到了罕有的赤子之心,重情义,轻生死,这种感觉是童贯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依稀想起世上还有朋友二字,而不是盟友,下属,一干趋炎附势之徒。
李茂笑了笑,笑容很真挚,“大人此言差矣!我李茂也是大宋的一份子,在这个时候,就该冲锋在前身先士卒,唯有如此才能激发大宋上下的士气,这也是凌云分内之事,唯独不放心太尉大人的安危……”
童贯使劲拍了拍李茂的肩膀,真情流露道:“如果凌云不嫌弃我是一个阉人,不怕蜚语流言,不如认我做个义父如何?百年之后,我希望是凌云为我披麻送终。”
李茂心里咯噔一下,他只是担心童贯有闪失,怎么还引发了童贯的思维发散。
认贼作父绝对是个贬义词,但是李茂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稍有迟疑,和童贯的裂痕将再也无法弥补。
素有急智的李茂心里别扭,但是嘴上没有丝毫的停顿,而是重新给童贯见礼,“义父在上,请受凌云三拜。”
战场之上没有繁文缛节的时间,但李茂三拜之后,也算坐实了和童贯新的身份。
旁人离的有些远,不知道李茂为何突然对童贯大礼参拜,童贯只顾着高兴了,双手把李茂搀扶起来,面上难掩兴奋之色,“凌云,有你这样的螟蛉义子,我童贯也算没有了后顾之忧,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全自身,去吧!”
李茂深深看了童贯一眼,刚才那样的重礼过后,彼此的关系更上一层楼,自然看出童贯对自己的关心不是作假,不禁和童贯一样有深深的感慨。
认了童贯做义父,有利有弊,但抛开其他因素,绝对利大于弊,认贼作父的名声不好听,今后在士林之中怕是要被唾弃,疏远。
有得就有失,但李茂心中的野望已经被激发出来,自然不会再走按部就班的寻常路,童贯必将是他一飞冲天的最大助力,至于在士林中的名声,坏了也罢。
李茂双腿一夹马腹,倒提八卦棍离开中军直奔前线,童贯的神情和刚才迥然不同,好像心灵突然有了一个寄托。
童贯一行人来到高处,看着面无表情的仁多保忠,他压低声音道:“和辽人的联姻,是李乾顺提起的还是辽人提起的?”
闲杂人等都在十步开外,仁多保忠不怕别人听见,叹息一声道:“是李乾顺,最近两年一直在修复和辽国的关系,不知道走通了谁的门路,辽人已经答应将嫁过来一个公主。”
童贯嘬了嘬牙花子,这个消息对大宋,对他自己都不是好消息,居然下嫁给李乾顺一个公主,看来这次对西夏的大战,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你的书信我收到了,此战过后,如果还想投靠,我会给你留一个位置,但是如果再做出李讹移那样的事情,你的下场只会更惨,你自己斟酌考虑吧!”
仁多保忠心里矛盾的很,他是西夏党项人,背叛西夏是出于个人恩怨,但看到宋军攻打宥州城,很有种里外不是人的罪恶感,不知道该希望宋军胜利还是西夏胜利。
西夏俘虏的目的和作用只是削弱西夏军的士气,消耗西夏军的箭矢,随着俘虏倒毙的越来越多,真正的主角开始登场。
攻城车,投石机,云梯等等器械已经推进到宥州城前,最先发动的是投石机,比脸盆还大的石头呼啸着砸向城头,大多数都落空了,但只要砸中西夏军,必然是死于非命的下场。
弩箭咻咻如飞蝗,压制着城头射下的箭矢,随着云梯的竖立,攻城战开始了短兵相接。
在林冲徐宁等人的护佑下,李茂直接抵达前锋,不时有羽箭掉落在马前,或者被鲁达用镔铁棒打掉。
李茂在西北禁军中已经打出赫赫威名,不算直属麾下,其他西军诸多将士也知道有李茂这个人。
当李茂的旗帜竖立起来,宋军将士无不高声欢呼,武将的身份和实力已经得到西军将士的认可。
但是李茂以枢密都承旨的官身来到第一线,无疑让他们心里更加受用,对李茂更有好感,以往的那些文官们,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和他们同生死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