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初年,宋太祖赵匡胤为防止知州权柄过大,创设了通判官职。
由皇帝直接委派,辅佐一州政务,旨在加强对地方官吏的监察和控制。
作为知州的副手,通判不仅有管理钱粮户口,赋税狱讼的职权,还有直接向皇帝打小报告的资格。
与知州互相制衡,分化州郡之权。
陈文昭由进士而翰林,又做了几年提督学政,并不是无能之辈。
但对庶务方面委实不擅长,司马光曾说躬亲庶务,不舍昼夜,但有些事情哪怕亲力亲为,也不见的能做好。
正如李茂所想,陈文昭想借贼匪之事烧起出任东平府通判的第一把火。
但是他低估了知府胡师文的怠政之心,轻视了典吏押司坐地户们的能量。
几天来看似忙碌的脚打后脑勺,可正经事儿一件没办成,所以才在李茂面前生出这样的感慨和唏嘘。
李茂闻弦歌而知雅意,陈文昭一句吏滑如油概括的太准确了。
东平府刚经历一次科场弊案,再出现劫杀官员的大案,上到知府下到捕快,都得跟着吃挂落。
达成这样的共识上下一心捂盖子扯陈文昭的后腿,仅凭陈文昭一个光杆通判的确玩不转,除非陈文昭行使直奏之权。
监州之权是一把双刃剑,能给皇帝打小报告不假,可是刚赴任就打小报告,从侧面说明陈文昭能力不够。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打不开局面,不能团结同志,身在仕途这是很不好的评价和标签。
陈文昭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见李茂因为他一句话而皱眉沉思,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好,话锋一转问道:“李茂,你可取了表字?”
李茂愣了一下:“学生年未及冠,还没有表字。”
“我既然做了你的老师,而你又父母双亡,已然顶门立户,这个表字就由为师给你取吧!”
陈文昭略微沉思,接着说道:“唐朝杜荀鹤有一首诗,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你名李茂,表字凌云如何?”
这个表字取的既贴切又讲究,李姓为木,茂名为茂盛之意。
而表字凌云,则是希望李茂志存高远成为栋梁之才遂得凌云志。
古人取名极为讲究,表字的缘由是成年后不便被人直呼其名,就取一个本名以外表示德行或者本名含义的名字。
比如曹操表字孟德,刘备字玄德,诸葛亮字孔明,名字和表字互为表里,互相敬称表字是尊重亲近的意思。
李茂李凌云,朗朗上口。
李茂当即行礼致谢:“多谢老师赐字。”
陈文昭说的那首诗李茂没听说过,他想到的是那首流传更广的诗文。
他日遂得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好像是宋江所做,大概是这个意思,他当初看水浒传的时候有点印象。
陈文昭赐字,师生二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
李茂既然看出陈文昭的难处,当即把范押司的为人和脾性说了说。
“老师,范押司虽然贪财,却也是个做事的人,对东平府上上下下极为熟悉,老师用好了这个人,或许能撬开东平府的几分缝隙。”
陈文昭手抚须髯沉吟不语,一个县里的押司地位太低,着实帮不上他的忙。
倒是李茂提及范押司做了二十年小吏,未尝不能提携一二,招揽此人能让他在东平府多个耳目。
师生二人聊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多是陈文昭说李茂听,内容无非是传道受业解惑,督促李茂刻苦向学。
李茂从书房出来,对陈文昭的学问极为佩服。
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暗忖老师不愧是翰林院出来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老爷……”
李茂听到有人说话,一时间没想到是叫他,循声望去,月下站着的人却是换了一身装扮的郑爱月。
郑爱月穿了一件对襟长衫,露出内里衬着紫色窄袖上衣,下面是水绿色的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
和在茶酒摊时的颜色大相径庭,少了几分轻挑多了几分娇俏,俨然是个青春美少女。
被郑爱月叫了一声老爷,李茂险些失笑,但也知道老爷是仆婢对主人的尊称,和辈分年龄无关。
只是听着有些别扭,似乎把他喊老了。
与郑爱月回到暂住的厢房,桌案上摆着一碗冒热气的米粥,还有一碟不知名的腌菜。
让本来就有点饿的李茂食指大动,一边吃一边问道:“爱香儿好些了吗?”
“睡了有一个时辰,已经用酒擦过伤口了。”
郑爱月低声回答,说话的时候双手扭着衣襟,显得有些紧张,好像有什么话抹不开脸面说。
李茂放下碗筷,打量着神情扭捏的郑爱月,“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郑爱月先是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抻了有一会儿才说道:“我听府里的嬷嬷说,仆婢都有身契,我和爱香儿也要立个卖身契吗?”
之前郑爱月没想那么多,得知为人仆婢还要签个身契,心里便乱糟糟的六神无主。
她和李茂毕竟相识不久,对李茂的为人了解不多。
在茶酒摊耳闻目睹许多腌臜事儿,哪能不怕一旦签下身契,转手就被李茂卖给人伢子。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有这样的猜想在情理之中。
李茂这几天心事儿不比郑爱月少,听完郑爱月的话,知道自己疏忽了。
好言安慰道:“主仆之言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你们姐妹不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