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茂第二次给人下葬,便宜姨父过后又埋了一个便宜丈母娘。
一锹土铲下去堆在棺材板上,他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是天煞孤星的命。
培好了坟头,郑家姐妹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烧纸钱。
火光映照中,两个少女泪流满面哀容憔悴,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孤苦伶仃什么叫相依为命。
祭拜完了逝者,在李茂的愕然中,郑家姐妹转而跪在李茂身前。
郑爱月抽噎道:“爱月儿爱香儿出身卑贱,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求秀才老爷不嫌弃,我们姐妹为奴为婢以报秀才老爷救命之恩。”
郑爱月年纪虽小,但不愧是在市井中厮混打磨出来的性子,审时度势颇有其母郑虔婆的三分功力。
姐妹俩想活下去必须有个依靠,依靠的人母亲已经替她们找好了,但能不能靠得住还得看李茂本身。
郑爱月以退为进,李茂的难题迎刃而解。
他现在是县试案首,秀才中的秀才,而秀才有一个特权,可以有奴婢使唤。
平民百姓可不允许蓄养奴婢,那是犯法违制。
李茂当然不可能把郑家姐妹当奴婢使唤,但有这个由头就好办了,能堵住士林悠悠之口。
至于以后怎么安置郑家姐妹,现在想这些委实早了点。
郑爱香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姐妹俩的性格迥然不同。
郑爱月稍微外向些,郑爱香则有高冷范。
然后这份高冷在李茂为其背后伤口用酒精消毒的时候碎了一地。
怎么说都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哪能承受酒精刺激伤口的火辣撕裂感,嘴里咬着被子仍然发出嗷呜的闷哼声。
搞的那两个衙役在之后的两天里,看李茂的眼神怪怪的。
李茂不用猜也知道这俩衙役在想什么,他看起来很像斯文qín_shòu吗?
陈泽的命很硬,在内服汤药外用酒精消毒伤口的双管齐下中,第三天夜里终于醒了过来。
李茂松了口气,立即吩咐两个衙役明天早起驾车返回东平县。
茶酒摊的血腥味没有消散,又是郑家姐妹的伤心地,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陈泽的性格用李茂的话来概括,人狠话不多。
李茂把后来的事情经过讲了讲,得知李茂和陈文昭成了师生关系,立即摆正自己的位置以仆从自居。
这让李茂好生尴尬,想和陈泽好好聊聊亲近的想法只能按捺下来。
马车进了东平县城,李茂不知道去哪找陈文昭。
两个衙役倒是机灵,对衙门里的事情门儿清,出去转了转就带着李茂等人找到了陈文昭的府邸。
陈文昭在东平县的宅子不小,但是令李茂脸上神情精彩的是这宅子的原主人,是被科场弊案抄家的倪鹏倪秀才家。
不知道是不是知府胡师文的安排,宅子里有仆婢数人,得知李茂和陈泽的身份,跑前跑后极尽恭维。
一个是通判大人的管家,一个是通判大人的学生,他们伺候人惯熟,哪敢有丝毫的怠慢。
李茂问过仆婢,陈文昭这几天很忙,即便下了值回府也会很晚,李茂对此颇能理解。
新官上任嘛!少不得要有诸多应酬,衙门内外的各种琐事没有个把月梳理不清楚。
李茂没把自己当外人,府里缺什么短什么使钱一并备齐,另外还让一个老妈子给郑家姐妹去买些换洗衣裳。
郑家姐妹这几天以泪洗脸看起来蓬头垢面,该好好捯饬捯饬,否则看起来和乞儿叫花子差不多,会愈发让他觉得郑虔婆留下的银钱烫手。
陈文昭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得知李茂和陈泽回来,官服也没换急匆匆去看望陈泽。
“老爷。”
陈泽见到陈文昭,挣扎着想要起身,被陈文昭轻轻按在床榻上。
“人没事儿就好,否则我实在不忍心回京城去见福伯福婶,你且安心养伤。”
陈文昭说着又看看李茂,“这几天辛苦你了。”
李茂连道不敢:“学生为老师分忧,乃分内之事,老师如此说岂不是折杀学生。”
陈泽需要静养,陈文昭便把李茂叫到了书房,详细询问李茂的身世家事,李茂一五一十的交待没有半分隐瞒。
得知李茂父母双亡分家单过,陈文昭顿生怜悯之心,想把李茂留在身边教诲。
但听到李茂还有姨母在清河无依无靠,表妹卖身葬父,真君子如他立即掐灭了这个想法。
一旦让李茂入住府邸,李茂的姨母和表妹如何安顿?总不能一并接到府中吧!
陈文昭不想给李茂出这个孝义两难的难题,将话题转移到了科考上。
“你的县试,诗,赋,策,论,中规中矩,书法学得褚遂良的几分精髓,这也是为师将你补录为案首的缘由,可惜试贴诗做的差了些,来年春闱取中的希望不大。”
陈文昭两榜进士出身,又在翰林院磨砺多年,对“李茂”的学问判断精准。
李茂汗颜,原版的李茂就是个死读书的,哪能做出五言六韵的好诗文。
不过北宋以后的诗词李茂记得不少,舍大脸做个文抄公倒是能弥补这方面的缺陷。
“文昌书院的地址已经确定下来,你为案首可当廪生,每月有米六斗,倒也衣食无忧,为师在东平府做一任通判,希望你能在为师卸任之前取中府试,到时为师送你赴京赶考。”
廪膳生员的意思李茂明白,就跟他靠上研究生发的生活补助差不多。
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生活,指望那六斗米怕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