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易轻尘见面已有好几次,虽然每次时间都不长,也从未有过深谈,但是古剑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严格来说,最初的观感并不很坏。虽然觉得此人看上去心机比较深沉,表情几乎总是一成不变,让人很难猜测他的真实意图。
但是总的来讲,至少不是那种纯粹盛气凌人的家伙,行事还算有分寸,比某位王爷强多了。
所以,古剑本来是抱着不宜深交,也不可轻易得罪的想法。
只可惜,随着朱炎的死去,冲突就变得不可避免。
易轻尘想要一个交代,更多的是要展现自己在此事上的尽心尽力,所以他要的是能够取信追随者们的真相。
而这个真相,古剑绝不可能给他!
不然难道要告诉他,自己一行人因为见到了增寿丹而大打出手,最后弄死了朱炎和徐栋获得了大批藏宝?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古剑清晰地意识到,任何的虚与委蛇都不会有效果,最终一定会需要做个了断。
而他向来有一个十分简单的逻辑,那就是永远只会去敷衍那些能够敷衍的人。凡是敷衍不了的,那就用剑来说话。
打不打得过先不说,总不能在挨揍之前还要先受气。
此时面对易轻尘等人的轮番指责,他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们,“问话就该有个问话的姿态,往小了说,我告诉你们是人情,不告诉你们是本份。往大了说,我这次任务的详情经过已经原原本本上报给宗门,经两峰长老联合认定并公之于众。你们现在还要来私下打听,就是在质疑任务堂和长老们的公正,是大不敬!”
“这种既不合礼仪更不合规矩的要求,我凭什么答应你们。”
对方一人气急败坏地叫道:“竟然还敢给我们扣帽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帽子本就是你们自己掉出来的,我顺手帮你们戴上,又有何不可?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去任务堂或者刑堂评评理?”
对方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事情是绝对不能闹到官面上去的,否则真就要坐实藐视师长的罪名了。
这时候易轻尘反倒冷静了下来,“早就听说你耍嘴皮子挺有一套的,今天算是领教了。”
“其实你说与不说,都并不重要,大家都是过来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照青州的线报,你们几人做完任务之后就不知所踪了。计算一下回山的日子,中间至少有大半个月对不上数。”
“这当中发生过一些什么事,在座的每个人都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寻幽探秘,分赃不均之类的老戏码。”
“我也不敢说朱师弟就一定没有过错,但是所谓人死债消,既然他已经走了,天大的仇也该放下。”
“他还有父母,有亲友,这些人都在苦苦等待他死亡的真相。再就是他的遗物也理当发还家属,一句失足坠崖就想打发过去,你觉得可能吗?”
“朱师弟生前帮我做过许多事情,他的身后事,我势必要替他妥善安置。哪怕因此背上点污名,又有何妨。”
古剑沉默了,某种意义上,他倒是挺理解易轻尘的立场的。
易轻尘最后亮出了杀手锏:“你不要以为我是要仗着人多欺负你,就凭你还不配!”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要么你现在就跟我真刀真枪打一场,只要打赢了我,此事一笔勾销。”
“要么,我明天就随便找人输一场,只要跌到十八名之后,随时都可以挑战你,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
古剑闭目片刻,突然笑了,“以前也曾经有一个人三番四次纠缠我,想要跟我打一架,我现在也把送给他的哪句话转送给你。”
“尔若战,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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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丘天的比武,是古剑第一次正面对抗远强于自己的对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回忆。
时至今日,自己的实力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但是所面对的对手也更加深不可测起来。
不变的,唯有那不惧强敌,渴求战斗的满腔热血。
比武就在烟雨楼提供的演武厅举行,对于当事双方的是非曲直,大部分人都持中立态度。
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的武者,早已不是人云亦云的愣头青,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方的说词。
就以易轻尘为例,虽然现在话说得很漂亮,但是谁又能肯定他不是在觊觎古剑此行的收获呢?毕竟能够让一群武道大师和练气中期修士以命相博的东西,怎么想都很不简单。
但是有一点,大家的观点非常一致,那就是没有人相信古剑会是易轻尘的对手,也包括林笑在内。
古剑还是照例背着两把剑,他随手取下仙人衣想找个地方放下,结果发现大厅中居然没有兵器架。
林笑淡淡地说:“我帮你拿着吧。”
古剑紧紧握着剑身,良久之后终于把剑递给了她。
对面的易轻尘正在做着一系列准备工作。
解下头上的金冠,用麻绳将头发绑起来。
脱下身上的锦袍,换成贴身的劲装。
摆出几个古怪的姿势,活动手脚。
最后是闭目凝神,双手捧剑,口中一直在念念有词地祷告着。
不是向着神灵,而是自己心中不败的信念。
古剑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真是一个可怕之极的对手!
明明对自己不屑一顾,比武之前却如此郑重其事。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那对剑道的至诚之心,就是这种狂热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