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舒玉殁了,因那葬仪上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变,咱们暂且放到后头再说,先来说说那事变的另一诱因。
日子划过两月前,咱们得从老七刚到开封府时说起。
来的路上,琏琛一直忿忿。
“太后娘娘让你来河南查亏,是几个意思?这河南去年才遭了灾,又给捻子闹的鸡飞狗跳,现在老百姓饿死多少都是个悬案,这还不够乱么,还让咱们来查亏?再杀一批官员,不是添乱吗?”
“她也是头疼,想让我想想办法,又不愿许我御史的大权。”
老四的脾性直,听了就气,“都成她的了,你凭啥白给她干!”
“你这话说的,百姓饿死了入她纽祜禄家的祠堂不成?”
“……”琏琛丧气一叹,“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看她得意不爽,使唤了你斩了阿灵敖的翅膀,还使唤你收拾这烂摊子,然后就在朝中给几个文官的位子,说的好听是户部归了你,可这户部现在就是个没奶的娘,什么还不是靠你自己?到头来,你这猫的好处,还不如安抚那耗子阿灵敖的多。瞧瞧现在,他在京中舒坦的当他的一品候,咱们在外头缝补破衣烂衫!”
“不然还能怎么着?你去找她掐一架?”
老四被他一语说重,忿忿然的敲的案几咣咣响,“哼,女人就是女人,牝鸡司晨,叫的没个章法!”
“你可别敲了,我这点烟丝儿都让你给我敲飞了。”老七慢条斯理的把珐琅烟盒盖上盖子,笑笑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至少阿灵敖瞧不出的,她瞧的出,说到底这查亏抓贪虽是治标,却不治本。”
“瞎说!”老四又不乐意了,“咱们累死累活忙乎这一年多,国库不是也有余富了?各省亏欠的田赋都争回七七八八,阿灵敖造那大钱的窟窿也给咱堵上不少,物价也回来不少,咋能叫没成效?”
“你怎么不说你自个儿的瑞丰宝号屯了多少官票?”
“诶,那怎么了,除了咱们谁敢承兑那烫手的官票?”说起瑞丰宝号老四颇为得意,转念一想,“诶,不对,你打什么岔子,不是说这个的。”
老七摸胡子,笑不语,气的老四直嚷:“你这性子真他妈惹人厌!”
老七挑挑眉,也不恼,半晌只听外头热闹声由远及近,外头驭马的于得水道:“二位爷儿,就快到开封地界儿了。”
老七和老四各自掀开帘子瞧着,却见这临近城门口的官道上设有围栏,围栏中热气升腾,周围有兵把守,那围栏里头人头不过二三十,外头却是乌央乌央的遍地饥民,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许多人一动不动,不知是人,还是尸。
前去探路的精卫回来说:“前头是福祥县设的一处粥厂。”
“哼!又是个做样子骗朝廷的!”老四忿忿道:“这些个芝麻小官,官不大,胆子却不小!什么银子都敢贪!连赈籍都拿来卖,多笑话!银子少的捐个次贫,银子多的捐个极贫,一个个的争着抢着朝廷这些灾粮!真正饥民,只能喝风!都说这父母官父母官,一个个的生生看着那些饥民饿死,是他妈哪门子的父母?”
“气死我了!”老四气的不成,坐都坐不住,“走!咱们下车瞧瞧去,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张狂!”
老七拉住他,“坐下吧你,你管得了多少?”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啊!”
“你四爷跟这儿发了威,消息传到城里去,里头的几十家粥厂全都立马装了菩萨,到时候你上哪儿瞧出问题来?”
给他一语说中,老四虽气的不成,却也没再动作,这在外头这两年,他也瞧在眼里,这陋规绝不是一两处,画面之悽悽也不是头回见,就像黄河一带近年最常为人道的那首诗说的——
东舍出男西携女,齐领官粥向官府。
日高十丈官未来,粥香扑鼻肠鸣苦。
忽闻笼街呵殿高,万目睽睽万口嚣。
一吏执旗厂前招,男东女西分其曹。
授以粥签挥之去,去向官棚施粥处。
投签受粥行勿迟,迟迟便遭官长怒。
虬髯老吏拦门前,手秉长勺色如嗔。
……官厂已收催还家。
片席为庐蔽霜雪,严寒只有风难遮。
道逢老叟吞声哭,穷老病足行不速。
口不能言唯指腹,三日未得食官粥。
……
到了开封府城门前,老七一行人弃驾上马,随行从简,如以往一般,以往来商人为由,进了城。
却说这开封可是八朝古都,曾几何时,可是有着‘天下藩封数汴中’的美名,而如今瞧来,却全然无昔日繁华,街市虽然热闹依旧,却远远衰于直隶各省,更比不得的江淮一带。
待到了城中,精卫道:“主子,咱们弃马步行吧,听闻这城里的捻子不少,专挑大户吃,万一让人给盯上了,麻烦。”
“哼!憋屈,咱们做官的倒怕上匪了!”老四今儿这火就没降过,可也安生的下了马,随老七一块。
说来折腾半晌,肚子也饿了,几人原是想寻个去处吃些东西,却被一奇景给生生引了过去。
这‘奇景’二字怎讲?
与沿途所有粥厂的冷清都不同,眼前的这个粥厂,非但人头攒动,比肩叠踵甩了半条街市,而且兹从那打了粥的人碗里稠稀来看,绝对符合朝廷
稀来看,绝对符合朝廷‘插筷子不斜,布巾包裹不渗水’的标准,而且自那人头来看,那赈籍绝对远超上报朝廷的标准,如此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