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千墨说完,想从端宁公主身边人的口中得知其多年状况,问:“那她老人家这些年究竟过得好不好?”
“其实我觉得,挺好的。夫君虽然不在了,有孝顺儿女长伴膝下,没有皇室争权夺宠之忧;每日赏花、看景、向远眺望,想念却不寂寞;娘家虽远,却无埋怨;平静亲和,乐在人生。她的胸襟没有几人学得来,即便不算一心为人,也比旁人勇敢许多。她常与我讲当年之不习惯,我钦佩她、敬重她,也将她一心挂念之人、之事放于心上。她并不像外人传得可怜兮兮,除了夫君去世心中悲伤外,非常乐观。这种乐观不是表象,而是热爱该热爱之人,欣喜该欣喜之事,放开无用之杂念与忧戚......”
孙千墨从她的话中听出那种豁达,日子过得如何不该由旁人揣测,想将日子活出滋味也要懂得“既来之则安之”。其中那种与皇祖母相同的敬重,让她亲自为她作画,让整个皇族铭记她的样子。
丁涵英还说出两国对过往细节的很多不同描述:谷国人所说的多是替嫁的情谊及孤寂于天外的惆怅;品含则赞颂他们夫妇情深及她在治国改革上的建设。连上代品含皇帝在世时都说:“皆为天意,若是在谷国,这样的才学是发挥不出来的。”
所以谷国人同情她,而品含由上至下真实敬重,甚至以她为后人选妻的最高标准。品含国相对于谷国来说,女子要自由得多。她们同男孩一样入私塾读书,有不少女子精武艺善骑射;也学刺绣、舞蹈、琴棋书画。她们有端庄、娴静、活泼、内敛,不会居于“相夫教子、不懂政事”的牢笼中。
丁涵英细讲之下眉飞色舞,说到谷国男子妻妾成群觉得是人生一大笑源。
孙千墨对此哀叹一声,“端宁公主一生一夫,献赫皇帝一生一妻,要能共享天伦,一生圆满。哪有争王夺位、鱼死网破之境地。”
丁涵英道:“所以要想家中安宁,娶一妻独爱,夫妻和睦,自然少了许多争斗与麻烦。看你二十未娶,莫非怕家中无宁日?”
孙千墨回击:“你不也十九未嫁吗?我妹妹小我几岁都要嫁人了。”
“老公子!”
“老姑娘!”
两人忽而斗起了嘴,对对方的身份有几分像样猜测。
孙千墨想,丁涵英能将这身衣裳还原至如此程度,必然不是杀手头领之女,只暂且对她身边的几位杀手存疑。
丁涵英想,既然孙千墨知晓她这身衣裳之前为谁穿着,身份应该也错不了。
多一分坦诚以后,两人的心思放松不少,不过都没对具体身份加以询问。
孙千墨再谈折返一事,丁涵英说她有忙求帮。她们之前走得急,地窖中几十坛好酒、几十筐山楂无处可藏,要是被那家主人据为己有亏得很。他们之前说去找亲戚几日便回,风头未过不敢回去,不知主人能等多久。
孙千墨爽快答应帮他们取东西,至于事成与不成便不是他们所能决定。
丁涵英以为他在讲条件,“送你一半酒成了不?你若喝得完全部给你,把山楂还我就成。”
“不是,我本意是不知房主有没有听到风声,让官兵埋伏在内。”说完这句换成一副不正经样子,“不过英妹盛情难却,我也应了你一声公孙大哥,就不客气了,估计好酒一路差不多喝完。”
“......贪。不怕喝多把自己卖了?”丁涵英不屑于他贪酒的嘴脸。
“哈哈,反悔也晚了。”想想一路的饮酒之乐,孙千墨觉得回去的一路值了。
酒过三巡,一行人喝到刚好便散了。身在外不及自家地界,要顾及钱财及性命安全,都不敢多喝。孙千墨虽为主子,也怕自己拖后腿伤及几位兄弟般的随从,也在稍有醉意时放下酒碗,趁困意不重提醒丁涵英,手再次抓上她的手腕,“刚才与你说之事莫与他人再提,谷国不及品含对此宽容,亮出这样一身是对端宁公主不敬,真的要掉脑袋。”
“好。可以松开了吧?”
孙千墨慌张放手,实则刚刚注意自己这一举动,也注视到宋石一瞬变脸的不满表情。
宋石道:“公孙兄喝多了吗?若再如此不懂男女规矩,别怪宋某不客气。”
丁涵英倒没站在他那边,“大哥你入了谷国地界也变得婆妈起来了?你不客气,你想怎么不客气?”
宋石瞄一眼所有人,犯,“拖春生去练武。”
春生:“......”
“好了,回吧,也该歇息了,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孙千墨说完又叮嘱丁涵英:“回去快把这身换下来放好,可别再穿了。”
“知道啦,你跟我爹娘似的。”
孙千墨无奈摇着头看他们出去。
丁涵英还真做到把孙千墨的话放在心上,回去路上一路小跑,完全没有来时从容。
被人看见要砍头啊,要不要这么可怕?
然而这一晚却并不安宁。
三更时,除了大堂偶有赶来的嘈杂人声,楼上住客大多安然入梦。客栈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马嘶鸣、整齐队伍的踩雪声。
默笛常年警觉、闻声而起,由窗缝向外看,发现远处出现不少官兵,入内室向孙千墨禀告。
那时孙千墨也醒了,让他去知会宋石一声。
官兵快速接近将客栈团团围住,似要抓人。孙千墨提着半颗心,换上暗夜行装飞上房檐,从外侧敲丁涵英的窗子。
孙千墨脚程极快,眼尖又有足够轻功修为之人才能看见他留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