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飘语出惊人,蓦然就把残戈震醒──那番话将他从好不容易能掌握住的选择中推走,把形势转变回过往的模样。
残戈摇头,沉声否绝道,“不能,我们只有两条路能走,答应她或者拒绝她。”
一旦把决定权交给水麟,他会做出怎样的抉择不言而喻,而那个抉择里,残戈跟水麟自己的重要性肯定会被摆到最后。
“我只是客观论述、表达我的意见,我想我前面的分析已经很清楚明了导出我们势必得留下来的结论。”玄飘压了压单边眼镜继续说,“要留下来我们就得有留下来的资本,这个资本数天以来靠着卖火鎗的钱支撑,往后除非能自力更生,否则接受莫芸小姐的提议是唯一的方法。”
“对对对你说的对。”残戈像赶蛇蝇那样挥手,脸色不愉,“那为什么你们要否认任沙自力更生的可能性?”
玄飘哼笑,“我没有否定你自力更生的可能性,阻止你做事的人是水麟。”
他们不约而同转向沉默的水麟,水麟闭上眼睛,手轻轻揉着眉间,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那位小姐同意我们换人,那我愿意。”水麟这番话说得极其之慢,残戈听得出水麟的犹豫,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胃在听见答案后开始翻搅、扭紧。
“水,不要这样。”残戈的呼吸变得沉重,他举步想往水麟的方向走,然后无意间对上水麟湛蓝的眼。
一双看似澄澈、残戈却能读出释然情绪的眼。
残戈的指甲戳入掌心,开口道,“玄飘,你出去。”
“……别打架。”玄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最终妥协地起身离开,走前顺便带上门。
玄飘离开速度之快,残戈甚至还没想好该怎么和水麟谈。
他知道水麟为什么不让自己娶莫芸,因为自己答应过未来要娶水麟,纵然这个约定在水麟变成男性后作废,在水麟心里、残戈心中,那个位置要不就是空守着,要不就是水麟的。
没有人可以占着那个位置,就算是假的也一样。
但如果为了任沙的生活,残戈还是愿意的,与其看着水麟为了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烦心,就那么点原则他还是可以抛弃的──而不是像现在,他又要眼睁睁看着水麟担下一切责任。
残戈不在乎水麟娶了谁,反正,他已经知道水麟的心里有自己。
可是他不能接受,就那么一点点、自己终于可以在实质上扛下责任的时候,水麟却坚持独自解决问题。
难道他就那么……那么不值得被信任吗?
“残戈。”水麟率先打破沉默,他站了起来,走到残戈面前站定,把残戈握拳的手拉起来,把嵌入掌心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我不是、也没有想娶她。”
水麟甚少主动做出反应,残戈愣了愣,叹口气,任由水麟扳开他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水麟的眼睛盯着指甲压出的痕迹,轻声说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你娶她。”
“……这个我也知道。”残戈说。
“所以,如果想帮你治伤,只能我娶她。”水麟仰头,饱含诸多情绪的眼睛无惧地与残戈对视。
残戈的手还被水麟拉着,他扯出苦笑,可眉头却深深皱起,“水,不要愧疚、也不要心疼,这伤真的不会痛,只要接点轻松的赏金任务,任沙就可以──”
“边境市在着手准备战争,你想想,你能接到的赏金任务会是什么?”水麟问,“支持战争,不是吗?”
“那也没关系。”
“我有关系。”水麟松开残戈的手,撇过头望向他处,“还不是……”
水麟突然失了声音,残戈看着他抿起唇,状似犹豫又有些不乐意说出口。那副模样并不痛苦,但显然很挣扎,残戈嘴里泛起酸涩感,张了张口,却也无语。
还没发作的脾气像破了洞的粮袋,袋中粮草顺着洞口不停掉出,心脏钝钝地跳动着,逐渐失去鲜活的动力。
“算了。”残戈下意识说。
水麟疑惑地回头,就见残戈扬起手按住他的头,然后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残戈?”
“不就是结婚而已吗?”残戈蹙着眉,苦笑着轻声说道,目光定在小窗外吴星的黑夜,“没事,反正你总是这样。”
水麟总是这样坚持,而他,残戈,也总是这样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