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爬起的身子,瞧见里面的场景,又跌落在了地上。
动静太大,湘江楼的人自然都听闻了,掌柜的几乎是连滚带爬进了天字号房,“高……高阳公主……不……不好了……”
哀戚与惊慌不定的神色差点让上官玥以为他死了爹娘,他敲敲桌子,示意他镇定些,随后懒洋洋道:“有人要铲平了这湘江楼?”
掌柜连忙否定道:“不……不是……是……驸……驸马……”
百里思青心中一凛,对“驸马”二字极为敏感,“驸马出了事?”
掌柜的拼命点头,似浑身脱了力般道:“落玉湖……”
又是落玉湖!
百里思青僵硬地起了身。
上官玥目色一沉,幸灾乐祸的节哀之言也再未说出口,“我们去看看。”
百里思青与上官玥一起翻上了马,刚折了道,便见前方的百姓们纷纷散开。
从慕王府的方向驶过来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地快速地奔跑着。
银子目不斜视地坐在驾座上,车厢的帘子掀起一点,百里思青清楚地看见慕尹昶满脸焦灼地坐在里面,见到她也未让马车停下,那眸色中已然夹着阴沉与薄怒。
百里思青的马绳再也勒不动。
为人妻子,夫君出了事,她却与另一名男子共乘一骑,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她行为失当,有辱门楣。
可是她贵为公主,旁人自然敢怒而不敢言,慕尹昶只拿不悦的眼神待她,已经算是格外忍让了。
“你别胡思乱想了,兴许慕子衿并没有出大事呢?”见她情绪不对,上官玥安慰道。
可百里思青明显已经心不在焉,胸口一阵一阵地空,她回头对安慰上官玥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看就好。”
来不及拒绝,她便干脆利索地将他推下了马。
上官玥呆呆地摔坐在地上,感觉屁股又痛得不行了。他真怀疑百里思青一早就盘算着让自己出丑。
真是小气的女人!
跟着马车到了落玉湖,百里思青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轿子。
慕尹昶匆匆下了马车,见到浑身是血被人抬出的慕子衿后,脚步再也走不动。
触目惊心的箭矢,触目惊心的血迹,百里思青骑在马上,胸口泛起了巨大的恶心,她连忙捂住了嘴,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王爷。”官差见到慕尹昶后“扑通”一声跪下,围观的百姓也纷纷跟着跪下,一句话也不敢再议论。
“怎么回事!”慕尹昶震怒问道。却是又踢了脚地上生死未卜的铜子。
“启禀王爷,奴才……奴才……也不知……”官差颤抖道。
银子连忙将慕子衿抱回马车,却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吃力地眯着,一直盯着人群的后方。
他顺着他的视线扫望,才见到了依旧捂着嘴骑在马上的百里思青,她的脸色一点也不比慕子衿好,如一张白纸,怔怔地望着面目全非的场面。
隔着距离,百里思青见到他分开前还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已经凌乱不堪,双臂和双腿都中了箭,身子平躺在银子怀中,眼睛却向她望来。那眸子里蒙了层雾气,一如受伤之人的脆弱。
见她看着他,他扯了扯嘴角,好似要扯出一抹笑意来,狭长的眸子努力地睁大了些,露出既往的温柔。
他的唇轻轻地蠕动着似在说些什么,想要抬手臂,却因被插了箭而不能动。百里思青忽然疯了似的下了马,冲到了他的面前。
“子衿……”她颤声唤着,身体突然散发出一阵一阵空虚的冷。
他们不久前还在一起,只不过才分开了一会儿。早晨他还为她绾了发,此刻他却满身鲜血地躺在她的面前,那双为她绾发的手也再不能抬起,无力地垂耷下。整个人虚弱而艰难地呼吸着,不能再与她说一句话,只能通过唇语来表达他心中所想。
“你、你来了?”他无声一笑。
这是百里思青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不再“你、我”地叫,他觉得即便是万箭穿心也值了。
“子衿……”
她胸口忽然酸麻,那里肿胀着,一出声就痛个不停。
她不禁自责自己为何丢下他一个人回府,明知道他身体不好,明知道他可能会担心自己,她却还是自私地将他丢下。
慕子衿的面上似有轻微的汗珠渗出,紧握的手越来越紧,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发白的指节。
少倾,他又吃力地动了动嘴唇,温柔沉敛而无声,“我、我是想等你一起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