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惜的是,京城这地,沙尘暴倒是可能,发洪水是绝对看不到的。换句话说,在这一题上,温侯没有偏倚半分。
看看周围,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却恍然大悟欣喜若狂。
不多时,叶修开始磨墨,思索怎么写这篇策论。
温侯摩挲着光滑的下巴,这题可是没这么简单的。‘城郭倾颓,万顷良田毁于一旦。’分明是在描写灾后的民生问题。这题不单单是说治水,恐怕民生问题,灾后重建也是要写的。再联系几年前洪水之后,一大片官员倒台的事,没怎么想就动笔,只怕是对不起这偌大的才名了。
“天下安定使为民兴,陛下诚有尧舜禹之风。古有贾让三策,沿袭承第,以改道分流为佳策。后有潘季驯之束水攻沙,宽河滞沙之高见。愚以王景之治论。商度地势,凿山阜,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复溃漏之患……”先详细列举治水的方法分为哪几类,而江淮的地势适合什么治水的办法,这是治水之策。作为温侯自己写出来的标准答案,他自信比这些人多出太多。
接下来开始重点写灾后治理。受通讯交通等客观条件限制,古人并不重视灾后治理工作,死人发瘟疫是常有的事,以平粮策来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还要趁火打劫的商家哄抬粮价。至于瘟疫预防,条件不够,只能从根本来解决问题。凡洪水中死去的人畜,都要集中焚毁,灾民也要集中管理,不可吃生食生水……
时代不同,思考的方式自然不同,他们只要想到任意一点就算中题,免得传出去说温侯欺负他们。
坐在正德帝拍下来的椅子上,温侯静静坐着,时间眼看着就到了正午。按照规矩,这些读书人需要接着答题,会有侍卫给他们送来中饭,就是写完了也要等其他人,除非文采极其出众的,都只能一起呈上去。
众位贡士吃完正要答题,门口却喧哗了起来,有内侍进来说:“诸位起,陛下巡查,恭迎宝驾。”
皇极殿内一片寂静,众人纷纷行礼跪下,只见一穿明黄色衮冕服,头戴嵌绿宝石金冠的年轻男子,由众人簇拥着缓步走了进来。他走过众考生坐在了副考的椅子上,微微抬手:“诸位平身答题吧,朕不过随意走动,不必多礼。”
今日的正德帝并没有成熟多少,虽是穿戴了龙袍衮服,也没有多少气势,看起来到更像是书生多一些。长相俊秀而温润,下巴微翘,手指修长,白而无暇,整个人有种如白玉温润的气质,看得出是常年养尊处优的上位之人。他侧身同副考官,礼部尚书顾伟德说话。
而那可谓是位高权重的老尚书毕恭毕敬地站着,拱手回答他的问题。
这和温侯没什么关系,看着一旁俏脸发白的小太监,他突然有些后悔把她带过来,不能同坐却要让她受苦,着实不该。
倒许多贡士没想到圣上竟有这样的俊俏丰姿,有点紧张,好久不会下笔。
谁料这位主竟是没有离开的意思,还真带着众考官在大殿里巡视起来。有意无意的看着温侯,眼里的笑意隐蔽却又不加掩饰,充满戏谑的味道。
没错,圣上过来迅游却不看着一众考生,反而盯着温侯这位主考官看了起来,让那些考生更是抽搐,更加不敢动笔。
就这个不经意的举动,所有人都看向温侯。好在知道温侯是考官,他们也就收敛不少,不然目光定是火辣无比。
温侯暗叹,终究是躲不过去了。冲着正德帝拜倒,嘴里高呼:“臣下见过圣上,吾皇万安。”
“温大人不必多礼,毕竟是名满天下的才子,这份学问果然是不同凡响,光是这次的考题就足以让那群埋在书堆里的酸儒好好喝一壶,这次的主考官做的很是不错,朕定有重赏!”正德帝眼里还有着丝丝笑意,平日里到是个高傲无匹的浊世公子,这次可是让逮住了!
温侯低着头没有看他,人前总不能做出什么逾制的行为,总是有私下见面的时候,那时再让你好看便是了……
正德帝并未在殿内停留多久,仍旧是礼部和翰林院的考官监考,加上温侯这个临时起兴的主考官。滴漏声声,眼看着叶修已经写完了自己的草稿,精简修改,调整语序。然后再提笔,以标准工整的馆阁小楷写在答纸上。
殿试只有一天,也是入夜就不可再答题。可能是治水的确可写的不多,大家都交得早,剩下的都是心里没词却又舍不得大好机会的。盘坐在蒲团上,早已腿脚僵硬了,不敢起身活动,稳笔继续往下写,夕阳的金色光自外面投入,他们的影子逐渐拉长垂落在地板上。大殿一切的峦影都成了抽象的作品,赤金仙鹤,鎏金香炉,朱红的八根大廊柱。让这一切的场景犹如梦中。
几个百无聊赖的内侍是守在门口,此时贡士们多半已经走了,便敢得了空低语:“这科进士良莠不齐,有俊俏的也有不上眼的,唯独那主考官倒是样貌非凡,让那些小姐见了说不得要多动心呢!”
“谁说不是啊!”另一个侍卫十分认同,忍不住嘘唏起来,“不过那些小姐是要一场空了,据说人家刚刚有了娘子,新婚燕尔,举案齐眉,要多快活有多快活,那些人怕是没有机会插手了!”
……
日头逐渐西斜,温侯还是没走。
那两个侍卫自以为隐蔽,却没想到这位新科主考也是练过的,他们之间的私语在温侯听来和常人说话小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