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豆大的灯油亮着,温侯与清霜静静坐着,天下英才几乎都在这纸上了。
满屋子的喜气刚刚停歇,叶氏给丫头婆子们发了喜钱。就连那些庶女都一人得了个莲头金簪。热闹之后静下来,就有种特别的寂静。
贡士的第一人是位苏州的经魁宋禀成,此人上通天文下晓地理,是真正的天才类人物,文才横溢。而且也不过三十岁,年纪还不大。看了他的经历,温侯竟是有些感慨,若是没有他的话,此人定是将来的二十年的主宰。第二还是温侯的半个本家,出自叶氏的叶修,这个人也是出了名的聪慧,在温侯摘了面具之前也常听闻家里人夸耀他。第三是个没听过名号的,籍贯南直隶杭州李修德。第四竟然是那位徐强,那位他吉安的老乡奚平成却得了第八,连中三元怕是不能了。
一眼看下去,尽皆人中才俊,他弟弟温琰能得了这头甲末名也是侥幸,说不得还有他的面子在里面。
“满意了吧……”摸着清霜的小脑袋,温侯满是无奈。按着他的意思,放榜之后是要带着她好好玩耍一番,深闺里的夫人可不怎么好,就在他连打猎工具都备好的时候,却被清霜拉着到了书房。
清霜摇摇头,这下面还有好多名字,她总是要看完才肯罢休的。
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道:“这次会试巧合甚多,本来这江西学子的才学是比京城的要强上许多,却被那几道附加题打回原形,这才有京城学子出现在头甲之列。”说着,似嗔似怒的看了温侯一眼。
这一眼可不简单,聪慧却又内敛万分,霎时间,只觉得被清霜看了一个通透。
温侯是未曾对清霜遮掩什么,但国家机密总是要遮掩一下,现在看来,人家早就明了,只是藏着不说罢了。
温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既然这样,那不如好好的玩耍一番……
因着正德帝的喜好,这次复试来得有些突兀,足足提前了近一个月,不过三四天功夫,宣旨太监就过来了。
礼部协同贡院宣贡士们入宫,先要给他们大致做个复试,再讲讲殿试那日进皇宫该行什么礼,对皇上要怎么恭敬。
教习他们规矩的已经不是官员了,而是司礼监的一位不小的太监。
宫内的宦官跟文臣不一样。因是天子近侍,便尤其的高冷,板着脸没有笑过。他戴了束发冠,这发冠由金累丝造,嵌以绿珠石、红珊瑚石,冠下加一条额子。还穿了件紫黑色麒麟袍,华贵逼人。这帮新科贡士都要恭恭敬敬地给人家行礼,叫声肃公公,这位才笑笑:“新科贡士们不必多礼,大家都是拔尖尖的贡士老爷们,也不必奴婢多教,老爷们学着规矩,到时候面圣别失了方寸即可。”然后带头教规矩。
大家第一次进皇宫,比较拘谨。不过前面名次的都是见过世面的,家中出身不是显贵就是清官世代,基本撑得住场子。露怯的是后面小地方来的穷贡士,对肃公公的一言一行都无比慎重,生怕行差踏错。
殿试那日位置是按考试成绩排的,名次越靠前,这站位也就越靠前。总之就是,越往前的名次越看遗传和家庭修养了,贫苦人家出来的读书人,有幸考中贡士,也很难进前二十。
徐强还有些愤懑,毕竟自以为稳重的前三却被一个京城的小子顶去,就是适才也还是不甚高兴地样子,他觉得叶修这种人就是不作弊也也是因为走运入了哪位考官的青眼,才得了第二。否则以叶修自己的水平,只配给他提鞋。
这样爱钻牛角尖的人迟早自己要憋出病来,温侯没有理他,陪着清霜在上首坐着,他毕竟是主考官,这些学子都算是他的门生,将来也是行弟子礼的。
复试都如此草率了,正德帝似是真的兴起,就连殿试的日子也提前了不少,到了殿试那天。一辆马车将温琰送到了承天门外。至于温侯则有别的侍卫带过去。此时不过卯时,天已经不冷了,穿程子衣的神机营要查了他们才带进去,除了考篮别的都不许自带。一行人才跟着鸿胪寺官员慢慢往前走。
御道高墙,又是明黄朱红为饰,很气派威严。他们过午门侧门之后再过皇极门,自文昭阁边的路入皇极殿。里头已经摆了半人高的小案和蒲团,怕是要跪着答题的。
众人跪好后,才由鸿胪寺少卿唱礼,接着先是太监执手提赤金羊角宫灯入,然后才是穿明黄色衮冕服的皇上被礼部、翰林院等副考官簇拥着上龙座。这时候也没人敢抬头看,随着鸿胪寺少卿的声音三拜三跪,齐声喊号,皇上才开口:“诸位贡士平身。”
接着便上了滴漏,皇极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有的时候,安静反而让人更紧张,但现在场上无人敢发出声音,就是磨墨都轻之又轻。那些书生拿起面前的蜡封信封开始答题。
温侯在一旁笑的很开心,别客气,慢慢来。
在殿试这一级的考试里,所考的策论一般都是治国策。对自己很满意的皇帝一般会问:朕觉得朕的天下治理得很好很太平,大家都来说说哪里好并且夸夸我吧,给朕委婉地提建议也可以,但要注意尺度。对治国有点抱负的皇帝一般就问:比之尧舜禹朕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大家想想招怎么办吧,初步制定几个五年计划之类,争取解决全民温饱问题。
这次出题却不考治国,考得角度很清奇,题目如下:“夏汛至黄河南北,洪水发动,水泱泱而不息,城郭倾颓,万顷良田毁于一旦。卿意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