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珩两只手搂在贾琏肩上,身子却忍不住一颤,抬头看他,见他低着头浅笑,全然没了方才困惑迷茫模样,登时傻住。
“你——”许青珩气得语塞。
贾琏将她轻轻推开,拿了帕子去擦衣襟。
许青珩站在贾琏跟前,握着拳头颤抖不已,忽然就向他撞了过来。
只听砰地一声,贾琏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
“你这个浑蛋!”许青珩骂道。
大抵是动静太大了,丫头们忍不住进来,望见许青珩压在贾琏身上掐他脖子,赶紧地将许青珩撕扯开。
“奶奶,无缘无故生那么大气干什么?”五儿劝道。
六儿也赶紧说:“就是,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许青珩被拉开后,瞪着贾琏看,见他慢条斯理地将椅子扶起来,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奶奶,老爷、太太叫你过去说话。”五儿忙说。
许青珩挣扎着要向贾琏冲去,见挣脱不开,就骂道:“你这个混账——”
“住口,二珩,你快出来。”门外许玉珩叫了一声。
许青珩挣扎了一下,便安静下来,两眼发红地向外去,到外头,见了许玉珩就委屈起来,“哥,他……”
“你闹够了吗?”许玉珩嗔道。
许青珩愣住。
许玉珩又说:“快些随着我见父亲、母亲去。”见许青珩不动弹,就伸手扯了她一把,拉着向东院去。
进了东院正房,就见徐世宁、袁氏双双忧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边上一个婆子先还跟许世宁、袁氏说话,等许青珩进来了,就住了嘴。
徐世宁见许青珩进来,猛地拍了桌子后,就怒道:“才进家门,就听说你受委屈了,女婿几年不着家,才回了家,就又去神机营住了半年,还道是女婿不懂事,琢磨着怎样替你出口气,谁知竟是你自己闹出来的。”
许青珩嘴张了张,就又听袁氏开口说:“你瞧瞧你像是什么样子?先前人人都说女婿人品好,断然不会叫你受苦,我还不信,如今瞧着,果然是你闹出来的。”
许青珩忙说道:“怎么都怪我了呢?”
“你去洗了脸再来说话,虽你不是在我们跟前长大的,但老太爷、老太太都说你很懂事很听话,谁知道真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人家都说你跟女婿在房里好好说话呢,你忽然生气就敢打起女婿来了。”许世宁又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又指着许青珩说,“谁给你的胆量打得人?先前我还道女婿是看咱们家很有些势力,才娶了你,如今你嫁了他几年,也没见他仗过咱们的势。反倒是他自己个很有成算,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敢去。这样的人,旁人想求还求不来呢,你闹什么?”
许青珩许久不见父亲,就连成亲那会子,也没见许世宁、袁氏来送,此时被父亲劈头盖脸地训斥,就苍白着脸紧紧地咬住嘴唇。
“父亲,稍安勿躁。”许玉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推着许青珩在袁氏手边坐下,忍不住问许青珩:“闹成这样,可是因为他受了内伤的事?”
听到内伤二字,袁氏尴尬地咳嗽一声,轻声对许青珩说:“只要女婿性情好,就算是受了内伤,不能……也无妨。”
许世宁握着拳头,脸色铁青地说:“轻浮女子,才会在这样的事上计较,待过几年过继个子嗣养在膝下就够了。若为了那种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咱们许家的门风……”咳嗽一声,就瞥了一眼袁氏,尴尬地将剩下的话都咽尽肚子里。
袁氏默不吭声地握着许青珩的手。
许青珩先不明白许世宁、袁氏说什么,待明白过来了,就涨红了脸说:“他说是受了内伤,但是并不像父亲、母亲说得那样。”
“那到底是怎样?”袁氏追问。
许青珩张口结舌,吞吞吐吐半天,待要说贾琏在那事上无碍,偏又说不出口。百口莫辩,只能低着头受着双亲训斥,过了小半个时辰,又听说许老太太叫她去,于是便又在许老太太那被教训一通。
许家里大抵是觉得许青珩太过胡闹,又后悔先前给贾琏下马威,于是家宴上便很是殷勤地待他,尤其是许世宁,当真与贾琏把酒言欢了,翁婿二人从神机营说到内务府,又将内务府各处梳理一通,待月上中天了,许世宁才放贾琏回房去。
贾琏回房时,便见许青珩气鼓鼓地坐在堂屋等着他。于是进来了,也不跟她多言语,见东边备下了水桶,便怡然自得地脱了衣裳侵泡在水桶中。孔被烫开,便舒坦地喟叹一声。
“你怎么就那么坏呢?”许青珩坐不住了,便进了东间里,握着拳头看他背靠在浴桶边上梳理头发。
贾琏一边拿着篦子梳头,一边笑道:“我就是这样对待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后再无瓜葛的女子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么?”发丝泡在水中舒展开,像是潜伏在水中等着勾住泅水之人腿脚的水草。
许青珩呆愣住,怔怔地看他,喃喃说:“人家萍水相逢的人又没招你惹你,何必呢?”
贾琏轻笑道:“谁说没招我惹我,无缘无故连累我受了下马威,这还不够?”说着话,手指一抖,那篦子上细细的竹签戳在手指上,便有殷红的血珠子从手指上滑下来滚到浴桶中。
许青珩忙走上前去,抓了他的手指吮了一吮,回过头来,便又将他的手重重地往水中一砸。
贾琏忍不住扶着额头轻笑起来。
“你又笑什么?”许青珩咬牙切齿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