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办公室坐定,桌子上的红色电话响了。电话是省信访局打来的,说刚刚得到消息,你们万川有14名上访群众已经在国家信访局登记了,现在通知你们赶快去领人。崔定一听,头就大了。
原来省里统计各市上访人数,不计算实际有多少人赴京,有多少个批办件,而是以国家信访局的信访登记为准。各省在信访局都设有常驻代表,所以登记数据马上就会传回各省。邝君平带着拦截小组还在火车站望眼欲穿憨狗等洋蛋的时候,来自万川的十四名残疾人士已经完成了上访登记,领到了号码条,规规矩矩地坐着等着叫号了。很显然,今年万川的上访大户帽子又被牢牢的扣到头上了。
原来所有人都低估了那些残疾人士的智力。他们利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在方平成功登上开往北京的列车后,并没有坐在车上傻等着到北京后被拦截,而是又用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在中途一个大站下了车,然后购买了当地去往北京的快车票,夜里三点就到了北京。下火车后他们包了一辆黑的赶到国家信访局,天不亮就开始排队了。
崔定气急败坏,打电话把铁英熊了一顿,说他派去了一帮草包饭桶。赶紧去信访局把人给我领回来,别在那里丢人现眼了!崔定说完就摔了电话。铁英又打电话把王梓明熊了一顿,要行动小组赶紧赶往信访局去接人。
邝君平听说残疾人已经在信访局了,也是大吃一惊,连声说,不可能,不可能吧?我们眼睛都没眨一下盯着出站口呢。王梓明说,邝主任,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你啥也别说了,赶紧去领人去吧。
行动小组到了信访局,江南方面的常驻人员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反馈的消息是,那十几名残疾人正在大厅里安安稳稳地坐着,等着叫号。你们万川怎么搞的,一来就是一窝!赶紧领走赶紧领走!省里的人非常不高兴,对着邝君平几个呵斥着。
邝君平急的脸上火疖子都出来了,心想,那十几个人又不是小孩,拿几颗糖就哄走了,不远千里赶到京城眼看就要叫住自己的号了,哪会轻易就走?这地方又来不成硬的,真是愁死神仙。忽然想起上访遇“贵人”的传说来,心里有了主意。指挥中巴车在外面等着,自己用手把头发捋了捋,拿手套把皮鞋擦亮了,拉拉衣服问,你们大伙看我像不像个大官?小刘说你衣服不像。邝君平把李书记的呢子大衣借过来穿了,又把民政局王科长的黑框眼镜借过来戴上,双手往兜里一插,腰板挺得笔直,这下子大家都说有点像了。邝君平说你们在车旁等着,一会我领着那帮人出来的时候你们先不要上车,等他们上车后你们再上来,咱开着就跑。几个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答应着往外走,邝君平交待小刘说,你五分钟后往我手机上打开电话,响两声就挂,不用说什么。小刘说,知道了。
邝君平又把自己整理了一番,然后手插大衣兜里慢悠悠踱进了大厅。看见中间位置明晃晃放着七八只拐杖,知道目标就在那里了。做出大领导暗访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转悠着,刚转到那十几个人身边,手机叫了起来。他站住脚步,拿出来接了,怕被别人听到似的,故意往手遮住嘴,说,嗯……嗯,你告诉总理,我下来暗访,政治局会议就不参加了……嗯……就这样。
邝君平说完,又慢悠悠地走开了。他知道自己的背上已经印上了至少十双眼睛。这一刻他突然十分佩服自己,原来自己也是做演员的好料子啊。等他又不经意地走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十几名老乡全部拿敬畏的目光看着他。邝君平目不斜视地快要走过去了,忽然站住脚步,转身看了看他们的人,又看了看他们的拐杖,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撇着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和蔼可亲地问,几位老乡,从哪里来的呀?
那十几个人刚开始没人敢回答,后来才有人小声说,从江南来的。邝君平说,江南好啊,前年抗洪救灾的时候,我坐直升机去视察过工作。几位老乡身体不方便,还千里迢迢跑到北京,想必有什么冤屈吧?如果相信我的话就给我说说,说不定还能帮你们一把呢。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对邝君平的身份怀疑了。有人把举报材料送到他手上,邝君平接过来看,看着看着,忍不住骂了一声混蛋!岂有此理!你们万川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说着站起来说,几位老乡,你们这事我管定了。走吧,你们跟我走,咱不再这里等了,直接去向国家政法委反映去。这个事情要闹就闹大些,闹大了才能收拾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十几个人互相看看,知道自己遇到了传说中贵人,哐哐当当地拿起拐杖,跟在邝君平后面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中巴前,邝君平说,老乡们上车吧。等着他们上车坐定,邝君平一挥手,侯在车后面的六七个人都呼啦啦上了车,堵住了车门,车同时就开了。有个残疾人认识民政局社会福利科的黄科长,大叫说黄科长,你怎么在这里!黄科长笑着说,我也是来上访的啊!怎么,兴你们来不兴我来?
十几名上访者被带回了万川,但帐已经记在了万川的账上。崔定怒气未消,让肖国华警告他们说,再出现一次这样的情况就拘留。但崔定也低估了他们的决心,以致于这些人连续的上访给他带来了一大串的麻烦,他终于忍无可忍了。要知道崔定会做出什么决定,这些残疾人命运如何,请继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