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往事,杭千枫心中憋闷,忽地起身,掌心运力,将一腔愤懑随掌劲发泄出去。
掌风凌厉,直打得院中物件皆微微挪动形迹,院角的梨树受到振动,抖落了枝头最后几朵花影。
知州府整个院落只有门房一人看守,周遭寂静无声,后院响动更是无人察觉。杭千枫呆站着,双手垂立,静心听得朵朵梨花静默落地之声。良久,才又坐回石凳,独坐院中…
灵隐寺内,萧玉与金慎四人辞行后,又遣退随行,只身从隐秘小路间去了寺庙西院。
西院主楼是供奉寂云神僧肉身的舍利堂,周边屋舍大都为祠堂,平日里只小僧日夜守着,供奉香火,香客无事不允来此处。
萧玉行至舍利堂外,飞身上了屋顶,掀开瓦片窥探里间。见到堂内有一小沙弥敲着木鱼,诵经礼佛,便于两指汇起一道指劲,隔空点了那人睡穴。待人无声倒下,复又翻身而下,从正门闪身进入。
十四年前,寂云时为寺中住持,奉命进宫为皇室主持祈福大典,本也寻常。归来之后,于一月内将寺中事务分派下去,住持之位交由师弟寂边,并且嘱咐,死后三日内,必行火葬,不入祠堂,不设法会。
自那没多久,寂云就圆寂了。
灵隐寺众人遵照遗嘱,行了火葬,寂云肉身竟于烈火中三天三夜不曾烧毁,是以有了活佛之说。既不入祠堂,众僧便修了舍利堂另做供奉。
舍利堂十丈见方,陈设极简,寂云肉身成打坐样居于正中,身前只有两座烛台,一座香炉,一席蒲团。萧玉悄步上前,细细查看:那人面容平和,慈眉善目,肌肤纹理恍如生前,竟似有呼吸的活人。
萧玉骇然,能保死后尸身如此的手段,该是西漠皇室秘不外传的“金风尸蛊”无疑。此蛊一旦种入人体,啃噬五脏,苦不堪言,通常受蛊者月余便会殒命。但蛊虫啃噬人体,能够吐出防腐防火的汁液,永保尸身,西漠皇室多以此保存君王遗体。
大严皇宫之内,除了自己的母妃,又有谁人能使如此狠厉的蛊毒?饶是如此,萧玉还是不愿怀疑自己的母妃,决定彻查。
正思忖间,住持寂边驻足门前,见到萧玉和倒下的沙弥,走入内室。
来人单手立掌,先是向寂云行了一礼,而后道:“阿弥陀佛。施主,为何在本寺重地出手伤人?”
萧玉神思悠远,不察身后有人,被那人出声吓了一跳,回身答道:“大师见谅,是在下鲁莽了,只因慕名神僧,远道而来,唯恐小师父不允,这才出此下策。”
“萧施主,清修之地,不打诳语。”
“你怎知…”萧玉愕然,此番微服查探,本就不允声张,何以…
“施主,请随我来。”说罢转身步入外间,唤了两个小沙弥扶走了倒地之人,带着萧玉行至一处竹林间隐蔽的小佛堂。
“萧施主,请。”
萧玉不知此人何意,但十分想打探寂云之事,便紧步跟了进去。
“不知大师是?”
“贫僧法号寂边。”
“住持…萧某失礼了。”
“无妨,大师住持皆是虚称。” 寂边神色平淡看向萧玉,竟是与寂云遗容神态相似,“施主心中有何疑虑,贫僧可解。”
“我…”萧玉不知作何言,语间一顿。
“施主既不愿多说,便请容贫僧相问几句。”
“请!”萧玉伸手做一请的姿势。
“西漠自古有一支巫医,信奉永生,擅使金风尸蛊。后国师潜智法师深觉此道有违人伦,奏请国君废除了此蛊,是也不是?”
“是。”提及尸蛊,萧玉神色一紧,严肃答道。
“皇室见此蛊奇绝,纳为己用。至今,巫医一族日益凋敝,此法仅由皇室秘传,是也不是?”
“是。”
“殿下此来,实是为母一探究竟,是也不是?”
“是。当年寂云大师断言我母妃乃九天妖星,本王不信。”
“当年师兄入宫不久,便有军队受命围了寺内上下,以全寺性命相要挟,命他以一句谶语陷害后宫妇人。”
“陷害我母妃?”萧玉急切问道。
“是。师兄本不遵从,那人竟砍下老衲一臂要挟于他。师兄一生谨言慎行,不愿累及无辜,唯有屈从。”萧玉看向寂边左臂,袖洞竟是空荡荡的。
“所以,他那样一句话,害了我母妃十几年!”萧玉甩开袖子,怒意顿生。
“师兄自知罪孽深重,曾同熙妃娘娘坦白了实情,亦劝诫圣上不可徒增杀戮,是以有了今日局面。”
萧玉竟未想到,此事母亲是知晓的,那么盛怒之下,为寂云种下毒蛊,也是有可能的。念及此,一时间心境复杂,不明所以。
“师兄生前,犯下妄语一戒,死后不愿入祠堂,以赎己罪…”寂边拨动手间佛珠,垂眼说道。
“那要挟之人是谁?”
“阿弥陀佛…”话音未落,外间响起一片嘈杂,有人大呼走水了。寂边低头行了一礼,“贫僧今日所言,为遵师兄遗训,至此,你我尘缘已尽,施主请回吧。”说罢出了佛堂,径直去了失火处。
忆欢正同三位兄长原路下山,一路走得轻快,刚至寄马的凉亭,身后便骤然传来一声巨响。远远望去,山顶红光冲天,似是寺院燃起大火,火势迅猛,到底蔓延至何处,云遮雾绕间看不真切。台阶上还在半途的众多香客受此惊吓,尖叫逃离,一股脑往山下涌来。
金慎一阵心惊,寺中僧侣香客众多,此番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