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位于长廊尽头的拐角处。不太愿意被人看到的地方都会放在拐角,就像那些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却不知隐藏了多少在日落灯熄后也不敢自视的肮脏的人一样,当你推开房门,看到的,指不定是多么恶心荒唐的景象。
库房的门被推开着。
长安趴在地面,像一只被压扁的田鸡,头顶前方一摊血迹,头顶塌陷,塌陷处的头发微微卷曲,面部表情惊惧中透着隐忍,身上并无刀剑伤痕。
众人面色凝重。作为同类,无论几人对生前的长安是否有好感,面对已经不再温热的尸体,任谁也无法将心中这份凝重轻松释怀。
“是被人震碎天灵而亡。”孟诚检查完长安的身体后,长叹一口气,说道。
“是你发现的?”齐总管转身看着身后禀报的下人,问道。
“回齐总管,是的。”下人躬身回道。
“说吧,详细些。”齐总管说着蹲下身来,撩开长安微曲的头发看了看,长安整个天灵已经完全塌陷,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
“小的负责打扫布置今天到府众宾主留宿的房间,来库房找长安领取物料,推开房门便是眼前这般景象。”下人战战兢兢地说完,悄悄地擦了一下嘴巴。
瞑察觉到这位下人的小动作,看了看他,蹲下身来,检查了一番长安油腻腻的嘴巴,闭目凝思。
齐总管听完下人禀告,转头看向孟管家确认。
孟诚点点头:“是。”
张近香看着长安尸首,沉吟道:“长安身高七尺有余,被凶手一掌毙命,致命伤在头顶,如此看来,行凶之人不仅修为极高,身形也很高。”
“长安品行如何?”周明想了想问道。
“长安对大爷还算忠心,做事灵活;对下则傲慢奸滑,周明少爷的意思是仇杀?”孟诚看着长安的致命伤口,陷入沉思。
齐总管摇摇头道:“长安是大爷门前下人,普通下人对长安有怒也不敢言,而且普通下人也没有这样高深的修为。”
孟诚抬起头看着齐总管,说道:“也许凶手不是普通的下人。”
齐总管迎上孟诚的目光,问道:“孟管家何出此言?”
“崔勇昨日便在这库房因领取物料与长安有过口角。”孟诚的目光也没有丝毫避让,回道。
齐总管转过身,避开与孟诚的目光,轻声道:“崔勇乃是二爷的管家,恰逢武会特殊时期,真相未明了之前,切不可妄加揣测。”
“正因为真相未明,所以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也包括你,齐总管。”孟诚盯着齐总管,声音提高了几分。
齐总管选择了避让,迈步出了库房:“近来都是大爷主管内府事务,还是尽快禀报大爷吧。”
“齐总管留步,这样的小事必不敢劳烦总管您,我已经派人去禀告大爷了。”
“孟管家为了张府可谓劳苦功高啊。”齐总管侧身,给了孟管家一个肌肉折叠的笑和冷冽的眼神。
“分内之事!”孟管家回了一句,底气十足。
张近香感受到气氛有些凝重,岔开话题问道:“凶手杀一个下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动我的门前下人,都必须死!”声如轰雷,来之势如沧海巨浪,人未至,身上的霸气已令人心惊肉跳。
“大哥。”
“大爷。”
众人尊声齐呼,这是大爷在家族的地位。
“齐总管。”
“请吩咐。”
“封山,所有的进出山路安插明岗暗哨,别放走一只苍蝇。”
“是。”
“孟诚。”
“在!”
“命你速速查出真凶,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是!”
“若有任何一个人将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一个字流传到库房门已外,家法伺候!”
大爷雷厉风行,简短几句军令如山,言罢便转身而去,去之势如风卷残云。
“四妹,酒菜已齐,带着明儿一同入席吧。”跨过门槛的张近香测过脸,给了张近香一句不算热情却也不算冰冷的话。
人去威存,气势弥漫于心,令人胆寒。
“瞑,与我一同入席吧。”
瞑微微摇头,一笑了之。
大爷该吩咐的吩咐了,该安排的安排了,唯独未瞧瞑一眼,未提瞑一句,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张近香看着瞑,面露怜苦之色,无奈的一叹,周明安慰的一笑,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最大的伤害,是于尊严;最大的欺辱,是于藐视。
瞑明白这一点,跟随主子多年的孟诚也明白这一点。
狗仗人势,便犬吠的更加凶狠,人遣犬吠,狗便会肆无忌惮张牙舞爪。
“闲杂人等,速速离开案发现场,切勿随意走动,胡言乱语。”孟诚仗势行权,大爷蔑视厌恶的,便是作为管家的孟诚要及时清理的。
心中明了了,便不会困扰。
瞑迈步出门,除了不愿因为任性倔强让自己更加难堪外,瞑还有一件要事。
“瞑少爷,您不该回来。”跟着出门的齐总管看着瞑瘦弱单薄的身影,轻声叹息,说道。
“今天是父母的忌日。”瞑看着右侧长廊的尽头,淡淡地回,轻柔而哀伤。
齐总管默然无言。
瞑朝着右侧长廊尽头的祠堂走去。
“慢着!”孟诚厉声喝道:“祠堂乃是家族禁地,未经准允,不得入内,岂容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你必须去。”瞑给了孟诚一个侧脸,轻柔的声音,坚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