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上了正堂,只见着堂门口垂着几道竹帘,内里更是重重的屏风和行障,新妇如何是半点都看不到的。
北朝昏礼和南朝不一样,南朝是弄新妇,大家一起去作弄新妇子,北朝是受了胡风影响,家里头姑嫂都追着新郎打,前头被姑嫂们一番作弄,弄得狼狈不堪。这会上了正堂,少不得还要被折腾的。
李桓在事先就打听过,这会到了正堂上,知道贺霖就在那帷帐行障里头,他这会不像方才在外头被作弄般赶着跑过来,反而平静了。
他走到帐幕那里,将笼子里的活雁抓出来,活雁在他手中挣扎叫唤,他瞟了一眼帐幕那边,微微弯下腰,口中突然叱喝一声,搁着帐幕就将手里的活雁给扔到行障那边去。
行障那边早有妇家的人等着,见着活雁当空飞来,立刻展开事先准备好的鲜红丝绸,一把把那只新郎扔过来的大雁给抱住。
大雁在里头挣扎叫唤不止,众人又七手八脚的拿过五彩丝绦,缠在雁的鸟喙上,这一缠上原先还惊叫不止的大雁被迫消音。
贺霖坐在重重帷帐行障包围的堂中,她按照北朝礼俗坐在马鞍上,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个大概而已。
隔着重重细纱,她瞅见一个修长身影站在那里。
“锦障重重掩……”这是李桓的声音,照着规矩在方才在新妇楼下作催妆诗之后,到了堂上新妇面前还要继续念撤障诗。
有人不断的把新郎的表现给传到贺内干那里去,贺内干笑得前俯后仰,外甥也会有这么一日,他笑完了还是让人嘱咐女儿要沉得住气,这会可不是心疼新婿的时候,这时候就是要拿出架子来狠狠的杀一杀新婿的脾气!
贺霖听到贺内干让人带过来的话好一阵无语,不过昏礼便是要把新郎给狠狠折腾一顿,让臭小子知道老婆不是那么好娶的。
贺霖白日里好好睡过一次,到了如今体力倒还有些。她边等着那边的李桓连续念了好几首撤障诗,才点头同意撤去面前的行障。
一对装扮喜庆的童男童女前来,赶在李桓忍不住自己动手将那些行障拨开之前,把挡在新妇面前的行障等物撤开。
李桓欣喜抬头去看,只见到一个盛装女子坐在屋中的马鞍上,他不敢在舅舅家造次过多,不过目光触碰到贺霖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看她。
贺霖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面上是崔氏教导过的端庄,将方才靠在臂弯里的团扇举起来挡在自己面前。将面容全部遮在团扇之后,半点也不叫人窥了去。
崔氏和贺内干已经等在那里,看着新婚夫妇前来告辞,贺内干盯着外甥觉得手很痒。
李桓一看贺内干那眼神就知道舅舅想揍他,连忙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低下头。
贺家外头李桓带来的七香宝车正在待命,贺霖在侍女的搀扶下,以团扇遮面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到车里头去。照着规矩,李桓亲自给妻子驾车绕着岳家整整三圈才离开。
外面有甲胄的摩擦声,贺霖在车内察觉到了。
每逢有昏礼,道路上常常会有障车之事,障车的或许之事来拦下新人要些钱讨个彩头,也有是真的强盗来抢婚的。
李桓曾经用这个来整治过长广王世子,自然是不能让自己也栽在这上头,新妇的车马前后都有着甲衣的兵士。
要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倒是可以来抢婚。
李桓并不是什么小气鬼,相反今天他心情非常好,路上见着人,让人抓出一把大钱来。
这么一路上倒是顺顺畅畅,没有遇上什么魑魅魍魉的事情。
晋王府门前早就有一群婢妇在等着,远远的瞧见火把行来,立刻有嗓门大的喊了一声,“新妇子来了——!”
立刻有二十多个仆妇入内搬出好大的毡毯子,等着世子妃的宝车停好,仆妇们便上前,将手里的毡毯从车下一路铺到里头去,在夜色中看着这毯子一路延伸到门内也看不到尽头。
贺霖在侍女的搀扶下,手持团扇挡在面前踩在毡毯上,缓缓走入门去。这个风俗又是从鲜卑胡俗里演化而来的,南朝基本上就没有。
贺霖每走过一块毡毯,立刻就有仆妇在后面将毯子收起来。
晋王府里此刻也是高朋满座,不少贵妇也在那里等着。
贵妇们都听说过去年冬天里晋王世子抢婚的事情,晋王世子相貌好,人也能歌善舞,就是人轻浮了点,原先听说皇帝会把一母同胞的兰陵长公主嫁给晋王世子,谁知道事情竟然是出乎意料。
晋王世子抢了贺将军家的大娘子!
贺将军出身鲜卑镇户,乃是世子的舅家,闹出这么一出委实让人颇为摸不着头脑,更是对着天家一巴掌狠狠抽了下去。
那些长公主的金枝玉叶还比不上一个鲜卑镇户的女儿来的让人着迷。
贵妇们窃窃私语,时不时的看向那边的常山王妃,常山王妃面上笑得有几分牵强,皇帝被过继出去,可到底是在常山王府里养大的,和两个堂妹luàn_lún闹的天下皆知,如今两名公主皆被处死,她心里都也跟着害怕。常山王妃心里固然认为是那两个公主恬不知耻前来引诱皇帝,可是也担心晋王会不会借此对皇帝不立。
“幸亏不是兰陵长公主。”有贵妇轻笑,声音低低的,可到底还是让那边的常山王妃听个清清楚楚。
“可不是?那样的事儿,那样的阿兄……的确,这家教……哪个正经家的好郎君敢要……”
常山王妃顿时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