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果然是不管哪里都有的,明明已经是快到孟春了,外头还是刮起了一阵刺骨的寒风,除去没有下大雪之外,其他的倒是和冬日差不多一模一样。
今日还算好,经过几日的阴沉天之后,终于是放晴了,可就是放晴,也带着一股子让人心情舒爽不过来的干燥。
一阵马蹄响声在宽阔的洛阳大道上响起,一个绯袍少年骑坐在马上,他面如冠玉,绯袍上还套着一件白狐裘,细密的绒毛蹭着他的脸颊。狭长双目里似是含笑,这会别说万物复苏,就是树枝上的新芽都没有发出来,这绯袍倒是十分显眼的很。和那些总是讲究礼法的人比起来,这幅容貌和装束总有几分放荡不羁和轻薄的意味了。
李桓骑坐在马上,心情好的很,今日是休沐日,不用在官署中和那些人打哈哈。这些年来他渐渐的把崔岷给提拔了些许,让他给自己做事。
鲜卑车马客,治国还需中国人。
他向来自认是鲜卑人,但是听见这似是讥讽的话,也不得不承认要论治国,鲜卑人马上的那一套恐怕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打仗用鲜卑人的那套没错,治国……那还是算了。
李桓心中对汉人士族是又好奇又鄙夷,不过总归是用的上,那也无所谓了。
“世子。”崔安今日也跟在李桓身边,“就这么去贺将军府上,这……”
崔安到底是受世家那套影响比较大,不管双方是不是亲戚,既然上门拜访,那最好还是送上门贴,约定好一个时辰。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上门去,打主人一个措手不及,到底有许多不好吧?
“我听说,以前晋在南方还在的时候,琅琊王氏有个将军名叫王羲之,他向来游山玩水,随兴所至,有一次他见着一座园林局的十分好,未经主人准许便入门观赏。”李桓骑在马上悠哉的很,“崔郎听说过南朝里可有人因为此事说王羲之此人不通礼法么?”
他说着,眼眸转向崔安,眼中眼波流荡,说不出的fēng_liú俊俏。
这幅模样美则美矣,不过就是太过轻浮。崔安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私下也曾经和李桓说过。到底是晋王世子,又是京畿左右大都督,这么一副轻浮做派到底是不妥,可是李桓向来是嘴上答应,转过头就忘得一干二净,好似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一般。
“世子,”崔安在心中叹一口气,“可是我朝和南朝向来不同,南朝风行服用五石散,宽衣大袖,时人以不尊礼法为荣。但是我朝却不如此。”
“罢了,我知道你想说甚。”李桓也懒得让崔安住口了,“我和阿舅乃是亲戚,如今又是我的岳父,两家亲上加亲,何必讲究那些虚礼,我们鲜卑人和汉人不一样,那些礼仪少的很,而且阿舅也不是喜欢那些。”
听到晋王世子这么说,崔安险些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出不来。
汉人判断是否蛮夷是从其遵守礼仪来看的,若是蛮夷遵守华夏的礼仪,那就是华夏,若是汉人是蛮夷的做派那就是蛮夷。晋王一家虽然有鲜卑族的血统,但是从主流的父系来说这一家子仍然还是汉人,这是这世子自认是鲜卑人,让崔安当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好了,”李桓那里不知道崔安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向来就是如此作风,来个几回也根本改不掉。
“待会你也可以去拜访一下舅母,我听说舅母也是和你家有关系的吧?”
“贺娘子乃是某的姑母。”崔安答道。
“那正好,你也去拜访一下。”李桓点点头。
贺霖瞧着今日好不容易天气放晴,往脸上和双手擦了厚厚一层面脂,防着太过干燥,皮肤干裂,自己带着几个侍女在外头站了站晒晒太阳。
结果外头风大,呼啸寒风一吹她自己险些没有灌了一肚子的凉风。最后又不得不进去了,幸好她的房间的门窗上装的都是李桓送来的玻璃,虽然比不得现代玻璃那般透亮,但也比黑不隆冬要好的多。
原先崔氏只是将贺内干那里装上了,结果贺内干一看亮堂堂的心里舒服的很,大手一挥,让家里几个人全都用上了,还去问李桓是在哪里买到的,他也去再买些回来。
这东西就是个奢侈品,皇宫里都只是那么几个宫殿里用,贺内干倒是拿着当大白菜一样。
不过如今皇帝也是大白菜,倒也无所谓了。
她这几日心情还算好,也没有一开始那般郁卒了。
几个贴身服侍的侍女围在她身旁,一句句的说笑话给她听。贺霖也相当给面子,手里的团扇遮着脸,笑得花枝乱颤。
屋子里头女孩子们正热闹的说笑,外头的侍女绕过屏风道,“大娘子,娘子让您过去呢。”
自从和李家婚事定下来了,崔氏生怕贺霖会心气郁结,是不是会找她说一说话。
“我知道了。”贺霖应了一声,起身伸手将头发整理了一下。这两个月,她和崔氏说的话比这十几年里的还要多。
贺霖心里并没有将崔氏当做母亲看过,这么一做,贺霖倒是觉得别扭起来。
她倒是宁愿崔氏和原来一样,对儿女不管不问,她还习惯一些。
她走到了崔氏那里,门口的侍女将门推开请她进去。
贺霖听到里面传来李桓的声音,李桓的嗓音也算好听,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着一股笑,他本人也是这样,嘴角平日里总是微微弯起,看着就是要笑的模样,和那些正儿八经的大臣完全不一样。
她站在门口,没有迈过门槛去。
虽然已经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