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江郡距皇城帝都并不远,若是骑马而行不过六七日的路程。
可能是前几日曾下过一场春雨的原因,泥土松软,宽阔平坦的驿路上留下了一行马蹄和两道长长的车辙痕迹。
马车行驶的并不快,甚至有点慢。所以车外骑马的人也只能慢悠悠的开道。
马车中铺着名贵绒毯,萧檀侧身小憩。睁开眼睛就看见云生跪坐在角落手里摆弄着几颗光滑石子。可能是怕石子碰撞声打扰到萧檀休息,只是把石子一颗颗摆在绒毯上,然后百无聊赖的盯着石子发呆。
石子是途中休息时在溪水中捡来的。七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
云生抬头看向萧檀,发现他已经醒来正看着自己,便伸手把石子一个个收起来。
萧檀依旧冷凝的声音问道:“算的如何?这次本王进京你可有机会?”
云生笑笑摇头,把手中石子握紧,满手沁凉。“没有,一点也没有。”
萧檀幽幽看着云生。“那你是想要本王给你长长记性?”
云生还是摇头。“主人知道我没杀他的本事,也提醒过我连怨恨他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我不敢再想那件事。”
萧檀对云生的自嘲般的话语不置可否,坐起身,悠闲的靠着车壁。“那你是在替本王担心?”
云生移到一旁矮桌旁,执了酒壶甄满一杯酒恭敬送到萧檀面前。“主人十六年不曾回帝都,难道他这次真的只是为了与主人叙旧?若是如此他就该下一道圣旨御诏。主人带领王府轻骑骑兵随行入京。那才是一位藩王该有的阵仗。现下主人只带我和清远,大统领慕麒三人,是不是……?”云生表现出欲言又止。
大昭国对藩王入京有明文规定,奉诏入京可随行护从百人,郡王五十人,便是一地郡守或者将军都可随行二十人。
而今萧檀入京,既无圣旨,也没有调令,甚至可以说是私自入京。
云生的嘴巴例来比他的骨头还硬,所以他不是会把话说一半的人。萧檀看着云生,接过酒杯。“你是替本王委屈?还是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云生老老实实跪在一旁缄默不语。只是答案已经明了。
萧檀瞟了一眼车窗外,慕麒正骑马开道,警惕四周,丝毫没有听到车厢里的声音。
萧檀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云生。“慕麒心中有怨气本王岂会不知?”
云生坦然摊手。“他以为主人如此进京太过憋屈。心底自然是要为主人鸣不平。”
“哦?”萧檀挑眉。“他有怨气不敢对本王说。那你可知道从你口中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质疑他的用心,我会更生气?”
云生点头。“知道。”无论是谁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被别人怀疑想必都会发怒。
萧檀目光从云生身上收回,举起酒杯优雅浅酌。“看来是慕麒不够了解你啊。他对你说的话,你转身便对本王和盘托出。虽说你对本王绝不隐瞒,但是你的做法是不是太卑鄙了?慕麒救过你不少次,你倒是心硬如铁,恩将仇报啊。”
“云生只是对主人实话实说。”云生笑容依旧干净,丝毫没有出卖或者背叛的羞愧。
萧檀放下酒杯朝云生勾了勾手指。
云生心领神会靠近了一些。
萧檀用手指抬起云生下巴,仔细打量。
这张脸,和当初的他何其相似。如果不是云生偏瘦,或者云生能再长些肉,那便是和那张天底下最俊美的脸一模一样。
萧檀微微露出诡谲笑意,啧啧道:“真看不出来,你对本王如此忠心不二?”
“云生向来对主人忠心。”云生仰着头露出讨好的笑容,像一只等待主人奖励的猫,温顺,渴望,却又,卑贱。
萧檀眉头皱起,审视云生的眼眸中浮起一丝厌恶。
他和他曾朝夕相处,一同读书,一起习武。他的笑容从来温和,纯净,谦逊,如一块美玉没有任何瑕疵。
但是现在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却做出如此卑贱的笑容。
他不是他,为什么偏偏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萧檀忽然一掌打出,云生便撞上旁边矮桌,桌上杯盏落在绒毯上四散滚落。
车外慕麒勒马惊道:“王爷?!”
那车内萧檀阴鸷的声音传出。“你若是真想死,本王不介意亲自动手!”
慕麒握住缰绳的手轻轻一颤。咬了咬嘴唇继续前行。
他竟真的对王爷说了?怕也只有他敢如此提醒王爷了。
当年的帝都腥风血雨,只那一战,尸体便堵住了皇城阙阳门。也是那一战让天纵英才的仲氏小公子,从此再回不得将军府。
但是现在的帝都于王爷来说又何尝不是龙潭虎穴?
王爷放的下庙堂权柄,放的下仲氏,为何始终放不下那个无情的人?
云生收敛起了那副做作的卑贱模样,起身捡起滚落的杯子放置原处,再次跪正。
看向萧檀微微浅笑。“那现在主人是不是可以让马车走快些了?”
马车以正常的速度行驶,不过七八日便已经临近帝都。
帝都本名泰安城,天启十三年才改名帝都。但是官员百姓都喜欢称其为京都,或者京城。
落日余晖下,帝都西南永安门,一车一骑缓缓入城。
因为当年萧檀被册封齐王之后便离开帝都,所以皇城之中还未来得及建造齐王府邸。
萧檀身为大昭国第一等的王侯自然也不会去住外地官员回京述职的馆驿。
马车缓行,穿过半个帝都却不停下。而是绕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