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脸上的怪笑一收,目光变得阴鸷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mí_yào竟然再次失效。
他几时看穿的?而且,他之前中毒颇深,心志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如初了?
宦官名叫于惟石,武功稀疏,但是最擅使毒,尤其与人交手时最爱使用致幻的mí_yào——幻蛾,凭着这不入流的手段,竟然也鲜有败绩,再加上他的心机深沉,一步一步得到重用爬到颇高的地位。
他的幻蛾也确实厉害,配方是早年间随官府剿灭江湖势力时无意中得到的,经他加入金平菇菌粉改良,功效更甚。
但凡阉人,十之八九心态扭曲,他为人很是恶毒,常常不惜重金将药量加重几倍,使得效力立竿见影,人一嗅之下几个呼吸间就能被他所制。
顶级的幻蛾,腥臭难闻,最适合偷袭。它能使对方在没有防备之下立即心志麻痹,大概是人丧失心志的时候最为脆弱,中mí_yào的人通常会将心中所想无限放大,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思念还是恐惧,定然让人如同坠入梦魇无法自拔。
他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近乎于虐杀的手法,这次办的事干系重大,所以他一出手便是绝杀,力图一招致人于死地。
那天与陆浅交手时,他用的就是一贯的伎俩,先是甩出一支带有少量幻蛾的袖箭,虽然未能射中,但那袖箭在陆浅鼻端划过。陆浅一嗅之下立刻就中了mí_yào而不自知,只以为那袖箭上是普通的剧毒,避过去便避过去了,并没有因此提高警惕。
他心志一向坚定,是以并未如于惟石所料那般立即失了心神,反倒同他纠缠了许久才略显颓势。于惟石看久战不下,心下骇然,这才中途停下厮杀以拖延药效发作的时间。他故意说出了谋反的秘密,果然弄得陆浅心神大乱,之后趁他不备再使猛药,让他立时彻底失去抵抗能力,这才将他制住了。
方才,他故计重施,在指缝沾上mí_yào,借着说话的机会一挥手散落在两人周围,按说在尸臭的掩护下应该更加无知无觉才对,可他竟然只是恍惚了一瞬就逃开了?这怎么可能?
于惟石咬牙切齿道:“既然上次没死成,今天死也是一样的。”
说罢,他霍地抽出手中长剑,剑尖直指陆浅面门,作势就要扑上前去。
陆浅心知自己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莫说他那神出鬼没的邪术,单单是他一身利落的剑法自己赤手空拳也是难以招架。
他大喝一声:“等一下!”
于惟石哪肯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剑直取他的咽喉,一瞬间,剑气飞虹,陆浅周身都被包裹在剑气之中,眼看无论如何也是躲避不开的了,忽然他脚下一沉,整个人仰躺在身后的棺材上,剑身几乎贴着他的胸前划过,在他的下颚上刺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于惟石将剑收在当胸,转瞬之间再次出手刺出数道剑芒,陆浅就势一个后滚落在地上,借着翻倒的棺材挡住对方攻势,而后竟然用双手生生将百十斤重的棺材举到了面前,这一下用力过猛,脖子上的伤口崩裂开来,血水层层透出雪白的绢布,脖颈渐渐被染红。
他咬牙苦撑,那棺木在于惟石的犀利攻势下木屑横飞,眼看薄薄的棺材底板就要被刺穿了。
陆浅突然心生一计,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不急不缓道:“我已将你们的计划告知他人,若我今天没回住处,他便会公之于天下,你确定要杀我?”
攻击戛然而止,陆浅透过棺底被刺出的缝隙看到对方已经收了剑,便也将手中棺木往地下一扔,神色如常地站在他对面,轻轻喘着气。
于惟石知道他在强撑,狡黠笑笑也不戳破,悠然自得地用媚眼上下描摹手中长剑,一寸一寸,好像握在手里的不是一件冷冰冰的杀器,而是最心爱的情人。
半晌,他终于开口:“陆捕头,没有证据,你就是说破天,有人信吗?”
陆浅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说:“有个叫玄玖的驼背道人,他是不是突然不见了?”
于惟石握剑的手轻微晃动了一下,他方才才为这事将海青子狠狠地骂了一顿,陆浅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他一下蒙了,他这次亲自到寿春县,就是接到消息说这些人当中有内鬼,才亲自来查的,难道内鬼就是玄玖?
不可能!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内鬼是不久前才露出马脚的,而玄玖和玄拾两兄弟是玄字辈的,是老道海青子从在扬州起就带在身边的两个忠心弟子,除非是中途被收买,否则绝无可能。
而且……他将快速地瞥了一眼旁边棺材里的尸体,前些天他杀那接头人的时候玄玖就在旁边,他敢肯定玄玖当时的表现跟他所有师兄弟一样,见这人被虐杀死去甚至还有些兴奋,所以内鬼绝不可能是他。
可他为什么跟这大理寺捕头搞到一起了?据说他头几日一直被关在地窖里,又是怎么找上陆浅的?是要告密吗?他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本来还以为陆浅在耍手段拖延时间,觉得他就是捏在自己手里的一只蚂蚱再怎么蹦达也蹦不出自己的手心去,这下倒真的被束缚住了手脚。
见他半天没言语,陆浅心知这次是拿住他的要害了。见他们仍没撤出这座山,自己的探查目的已然达到。而且虽然只有一瞬,但于惟石飘向棺材的眼神他看得真切,恐怕那尸体也是与此事有关之人,想到这里他不想继续耽搁,更不能让怀中的画像落到对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