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上大夫的笔迹不出意料地跟鬼画符一样,但师从杏林圣手叶珍的顾西表示不仅看懂毫无压力,且她自己也跟着师傅学了一手这样的“好字”。
叶珍此人放荡不羁,脾气怪异,不受世俗所限,早年游历江湖为各种人治病,将游历经历和自创的药方写成了三大本不外传的自传,临老没银子吃饭才揭了皇榜入宫供职。他入宫后为顾西治了一次病就直说她有学医的天赋,非要收她为徒传她医术,顾西虽觉得这人脾气古怪,也不对自己病愈抱希望,但看在父皇的份上还是勉勉强强应了,后来果然是医者不自医没能把自己救来,却不想在此处得了用。
叶老头脾气怪是怪医术却是没得说,自个儿自创的疑难杂症药方数不胜数,寻常大夫眼里只能慢慢将养的伤寒在他那儿也有很治愈的方子。
顾西支开了来看着她的小婢,凭着记忆改了刚配好的药包里药的分量,待得小婢来,她已经坐在炉子旁边扇起风来。
在顾西亲手配药加上喂药的照料下,李氏第三天就大好了。
母女俩在花园里散步,顾西看见那几盆又被抱出来晒的木芙蓉气不打一处来“这花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母亲淋雨亲自抱进去”
李氏揉了揉她的脑袋,唇角带着平和的笑“从前在保宁的顾府,我和你爹的院子里也有一大丛木芙蓉。”
顾西沉默下去。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他们夫妇二人从前是真的相爱。
不过李氏好不容易主动提起在保宁的事,顾西也不愿轻易放过。于是安安静静地赏了会儿花,她装作突发奇想的样子,语气烂漫地道“欸,母亲,你有没有想过保宁府生活啊”
李氏微愣,不意她突然提起这一茬,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她“西儿是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没有。”顾西摇摇头,道“我只是看书上说,同宗一起生活可以相互照应。”
“我们家和武定侯家也是亲戚,也可以相互照应啊。”
顾西低着头,试探性地道“可是我觉得容姐姐并不喜欢我”
李氏目光复杂起来。
她原以为西儿还小,有些事情看不出来,也就不会受到伤害。却不料原来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这孩子看上去小,心思却是顶通透的懂得知恩图报孝顺母亲,也能分辨何人真心何人假意
“好,既然这样,等我和保宁那边通上信,我们就搬去住。”
顾西愕然。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氏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她只不过说了一句姜晴容不待见她罢了
她眼中动容,加坚定了要将李氏当作亲生母亲照料她一辈子的想法。
这时袁妈妈手里拿了封信过来,说是武定侯夫人来的信,顾西怕有什么她听不得的,转头便装作非要扑到在她脑袋上盘旋的花蝴蝶跑远了。
李氏展了信仔细看了,却是越看越伤心起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袁妈妈看的奇怪。侯夫人府中事务繁杂,鲜少能有亲自来看的机会,姐妹俩每每有书信来往,夫人都是很高兴的,怎么今天却这样神色
“大姐来信是说,容姐儿已经到了后一关,对手只剩一个。另一个论家世样貌才情都不如她,如不出意外,下个月圣上就会下旨赐婚,她就是正经的三皇子妃了。”李氏长叹一口气,神情闷闷的。
“这不是好事吗”袁妈妈扶着她的手,轻声道“镇国公府得了势,咱们的日子也会好一些。”
“妈妈当真这样想”
袁妈妈心虚地低下了头。
“刚才西儿跟我说,她觉得容姐儿不大喜欢她,问我能不能搬保宁去住连她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妈妈会看不出来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容姐儿,只怕她日后越有出息,西儿的日子才越难过。况且皇家虽是富贵乡,禁忌也会多。容姐儿之前就动过念头,日后为了保住荣华,对西儿下黑手也不意外”
“夫人”
李氏却没理会袁妈妈,自顾自地轻声往下说“同是侯府嫡女,容姐儿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再也不用受老夫人挟制,西儿却要女扮男装和我过这清苦日子要是了保宁,虽然不会没饭吃,但毕竟是失怙,大房二房和我们也不是同支,顶破了天也就嫁个稍富庶些的商户,连大姐手下的管事都不如这样,也太不公平了。”
过了片刻,她似是下定了决心,看向袁妈妈“妈妈,我要将那件事告诉西儿。不告诉她,才会误了她的性命和前途。”
南边的花丛下,伴月紧紧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软弱的“少爷”身上,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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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顾西因为李氏决定保宁的许诺难得有了个好梦,那头姜晴容得了信,却黑着脸悄悄出了府又向着常州而来。
“这个蠢货”姜晴容一路咬牙切齿地骂着,旁边的大丫头琴儿却脸色卡白,小心翼翼道“姑娘,偷跑出府的事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您肯定是要挨罚的”而她作为大丫鬟,挨几十板子都有可能。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她眼下恨极了这种跟小李氏如出一辙的懦弱“全家不都在为我入选皇子妃高兴吗她又能拿我怎么样你若是怕,从马车上跳下去,腿摔断半条,倒也能落个忠仆的名声。”
琴儿立刻吓得噤了声。
她早就发觉那天从护国寺来以后大小姐就变得不一样了,却没想到从前晨昏定省孝顺老夫人的她如今连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