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延向路边支了个小摊卖包子茶水的老妇问完路,眼见着雨小了,便披着细雨赶来时的破庙。
屋檐下,一老一小两人趁着天边尚未完全褪去的亮光,各执一子,正下得难解难分。
小厮福安见少爷归来忙迎了上去。
顾承延愕然地看一眼陌生的老者,低声问“这是”
“大少爷,这也是进来躲雨的过路人,不想和二少爷闲聊几句,两人竟就地摆了棋盘下起棋来了”
“倒真是他的作风。”顾承延无奈摇头,嘀咕一句痴儿,目光却宠溺,并不催促,反而在旁边不急不躁地等着二人下完。
“老先生,承让了。”着朱红色直缀,凝眉举着棋子的少年一子落下,忽而笑了,抬头向对面的老者抱拳道。
却是少年执的白子险胜了。
老者怔愣片刻,叹道“果真是后生可畏。老夫也下了十数年的棋了,却从未见过小公子这般棋风,倒是出其不意,颖别致。敢问公子师从何人”
少年随口答道“年前家父指我入了门,其余的倒是自己看棋谱瞎琢磨的。”
顾承延闻言皱起眉头。
人家老先生说自己钻研十数年的棋艺,这小家伙却来一句我只学了大半年,瞎琢磨来的棋艺就能赢你,虽说是实话,却也太不留情面了些。
老者却没生气,只摸着胡子道一句原来如此。顾定延转头发现大哥来了,便笑着把人拉过来介绍了一番,老者打量了顾承延两眼,笑道“果真是兄弟两个,弟弟天资聪颖,兄长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俊儿郎。”
顾承延忙谦虚两句,对方却道“这小公子天赋极佳,若府上悉心栽培,将来说不准也会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
这话顾承延早听过不同的人说过无数遍,但多是来求父母办事,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商户的阿谀之词,于是他看着衣着普通的老者由仆役搀扶着出了门,也不太放在心上。
“这老先生定然不是普通人。”接过福安手里的干粮,随意咬了一口的顾定延却突然叹道。
“怎么说”
“我与他谈过几句诗文,你也知道我的棋艺向来没有章法,以胜为王道,落在一般的读书人眼里只怕要骂一句没有君子之风,可这老先生却只是有意外,不仅不苛责还赞许我,可见肚量非一般死读书的儒士们可比。”
顾承延闻言立刻瞪了胞弟一眼。他们如今不过是小小的商户,家中除却这个还未考童生试的胞弟没有半个读书人,怎么敢这样指摘儒士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又是一场风波。
他到底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让素来心高气傲的胞弟赞不绝口的老先生究竟是何出身,于是小跑着到了门口,只来得及看见缓缓驶离的马车顶上随风飘摇的牌子消失在视线中。虽不知上面写的什么,端看马车的制式和那牌子便知是官户的马车,且品阶不会低。
他想起刚才顾定延颇有些不逊的言论,脸色难看起来。
“你既然看出了人家出身不凡,还敢那样说话”
“大哥,”顾定延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素来行事谨慎,眼下肯定是怕自己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露出这样神情,忙道“刚才那老先生临走前不是还要你好好栽培我吗肯定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放心吧。”
“就你机灵。”顾承延白了他一眼,心却放了下来,面上还是虎着脸道“以后万不可这样随意言语了,尤其是到了常州以后。”
“知道了。”顾定延一口应下,立刻就转移了话题“离婶婶那里还有多久的日程”
“则三天,慢则五天。”
“雨停了,那我们即刻启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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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是万万不能踏入的龙潭虎穴,但即便她们不去招惹,诸如姜晴容这样的人说不定还是会频频上门来找麻烦。惹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可是要躲到哪里去呢
李氏的娘家也是武定侯夫人的娘家,且李氏是庶女出身,那家中能否容她也是未知数,那,顾家本家
顾西踩着雨后泥泞的小路,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思考。
顾家当时举全家之力将她爹供出来,即便因为后来守孝三年没能分到一个好差事,商贾之家能有一个当官的也比没有要强得多,袁妈妈口中的分家理由在她听来实在是漏洞重重,纯粹是搪塞之,她们岂不是刚离虎穴又入狼口
要不随便找个地方隐居得了。
她烦躁地把果核扔掉,刚进李氏院子的门,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这是怎么了”她皱起眉头,急匆匆地走近李氏床头,便见少妇脸色因咳嗽憋得通红,整个人都病怏怏的提不起精神气来。
“昨儿个下大雨,夫人不听老奴规劝亲自跑出去搬花,来就说头晕沉沉的,老奴给熬了姜汤喝下去还是不顶用,早上大夫来看过,说是得了风寒吃几剂药便能好,怎么现下看着却严重了呢”袁妈妈忧心忡忡地看着李氏,又是不满又是心疼。
“把药方子拿来给我看看。”顾西蹙眉吩咐。
“您又不是大夫,能看出个什么啊”袁妈妈愣了愣,笑道。
顾西反应过来自己眼下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索性故意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我好歹喝过那么多药,也算半个大夫,看看方子有没有问题也好。”她前世是真的久病成医,听说这副身体从前也是半个月一次病,这句话倒也能拿来套一套。
“好好好。”袁妈妈得了李氏一个眼神,只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