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庸奎的内心里十分复杂,他一方面感慨这世态炎凉,一方面又感到有些欣慰。
按他本来的想法,他只希望这位迫不得已抢来的女婿能够善待自己的女儿,然后稍稍有点本事,勉强能过上普通人家的日子也就行了。
真没想到这女婿还有如此不俗的本领,将来必定会有大出息。
他的夫人张氏更是喜不自禁,这小子随便一出手就能捞回这么多银两和礼物,看来胡家的再次兴盛有指望了。
忽然间,她感觉这位女婿愈加顺眼了。
最高兴的人自然是可儿了,能找到这么有本事的相公,这辈子算是有依靠了。
当然,石生的内心里也是幸福满满的。
作为一个被人抢来的女婿,已经白白的得到了如此美丽贤惠的妻子,得到了一个幸福温暖的家,怎么还能待在胡家吃白饭呢?
好在,他用事实证明了自己,而且还得到了这么丰厚的报酬。他在胡家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不仅如此,通过这件事,他看到了无限的希望和潜力。他非常坚信,只要自己好好努力,一定能够赚到很多很多的钱,过上十分富足的生活。
胡庸奎一开心,也就向何永宁敞开了心扉。他让翠灵上了点心和茶,与何永宁拉起了家常。
毕竟两个人当年关系不错,又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有许多共同话题的。当然,鉴于胡家现在的这种状况,何永宁说话还是非常有分寸的,他尽量不提及自己现在的生意和生活,而是与胡庸奎共同回忆当年那些令人荡气回肠的往事。
石生对这两位前辈的往事十分感兴趣,他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讲述。
何永宁十分动情地说道:“哎呀,记得刚认识胡兄的时候,小弟那个穷啊,但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弄了一艘小破船,竟然敢在海上跟胡兄抢饭吃。
还记得弘治十二年六月十日吗?我的天呐,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我装了满满的一船盐,心里盘算着,只要运到金陵,就可以赚上不少银两,但老天爷不长眼,一时狂风暴雨,巨浪滔天,我那小破船如何经得住那样的风浪,结果,一船盐就这样没了。
在我十分绝望的时候,是胡兄鼓励我重新站了起来,并借给我银两,还用你的大船帮我运盐……要不是有胡兄的鼓励的帮助,小弟说不定早就投海喂鱼了。”
说起这断往事,胡庸奎也是感慨万端,当年的一幕幕都闪现在他的眼前。他问何永宁:“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帮你么?”
何永宁摇了摇头。
胡庸奎笑了笑,说道:“我刚出海捞饭吃的时候,也和你年纪相仿。我当时见了你那处境,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何永宁听后十分感动,他感叹道:“这辈子能遇到胡兄,真是小弟前世修来的福分,想想当年和我们一起出海的那些弟兄,他们大部分都葬身鱼腹了。”
胡庸奎接着说道:“不瞒你说,我当年也曾有过和你类似的经历,我也曾经绝望无比,也想过一死了之。但在这关键时刻,我遇到了我的恩人——我那已故的岳丈大人,是他将我带离苦海,并将他唯一的女儿许配给我,我从此才振作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成功。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他老人家啊。”
听了这番话,何永宁感到十分惭愧,感觉自己有些浅薄。这些年来,实在不该如此对待胡家啊。
张氏听后,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可儿也红了双眼。
石生也为两位前辈的往事而深深感动。原来富贵荣华、光鲜亮丽的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酸楚和不易,原来富丽堂皇往往都伴随着许多的血和泪。
大人们正聊得起劲,何得寿却十分调皮,他在客厅里追逐着小黄,乱蹦乱跳,闹腾得乌烟瘴气的。
何永宁有些过意不去了,他对何得寿说道:“寿儿,你带着小黄到外面去玩吧。”
没想到何得寿却噘着嘴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才不去呢,这院子也太小了,不好玩。”
好一个诚实无欺的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张氏的脸上一时布满了乌云,似乎要开始电闪雷鸣了。
两家人好不容易把气氛搞融洽了,这孩子一句话就把大家都送入了冰河世纪。
何永宁本想对着孩子发一通火,但感觉似乎不大妥当。要什么也不说,似乎也不对。真是太为难了。
关键时刻,何燕燕又出场了,她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弟弟一向很听话的,现在却这么调皮,一定是前几天生病把脑袋给烧坏了。走,姐姐带你出去玩儿吧。”
何得寿这才屁颠屁颠的跟姐姐出去玩了,小黄也跟在他们的后面。
何燕燕的不俗容貌和得体表现一直都在为何家加分,她给大家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在她的努力之下,气氛有所缓和了,但张氏的脸上乌云还未散尽。
好在胡庸奎还沉浸在如烟的往事中,另外,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因为小孩子的一句话就影响到心情。他只不过微微皱了皱眉头,就立刻恢复了平静。
胡庸奎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接着说道:“不过世事难料啊,人生的起起落落谁又能说得清呢?你我风里来浪里去,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像样的生活,但到头来,你我的命运还不是掌握在那些巡盐御史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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