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宣平侯的嫡女、现宣平侯的嫡妹,郑氏,隆昌九年入宫,封珍嫔,很得皇上宠爱。两年后,生五皇子,晋封为贵妃。隆昌十六年,感染风寒病逝,追谥曰昭仁皇后。
皇上自那之后,总是怀疑昭仁皇后的死因不明不白,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追究,只好从此把五皇子养在身边,事事关照,不肯假他人之手。
只是如今五位皇子都日渐长成,就不免会各自有各自的心思筹谋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日下了场大雨,明明还是夏末,沈承谨总觉得,这天又冷了几分。他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官服,远远见宣平侯递来一个客气的颔首,沈承谨下意识地回以礼节性的点头,待回过神来,却是一愣。
沈蓁蓁大病初愈,即恢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祖母总说不急一时,但沈蓁蓁每每思及前世,总觉自己待父母亲人,十分不足。今生她一心偿还报答,便净捡着那些会让他们开心愉悦的大事小事,用心去做。几日观察下来,见父母和祖母果真开怀不少,因此做得,也就越发上心了。
昨日刚下了场雨,碧空如洗,沈蓁蓁走在回廊上,只觉得空气也变得新鲜了。路过小花园,见花圃里的墨牡丹舒展了枝桠,花瓣上还挂着新露,心中喜爱,便摘下一枝,让浅泽帮她,插在发髻上了。
“好看吗?”沈蓁蓁摆摆头,问浅泽。浅泽猛点头,道,“好看!”沈蓁蓁笑弯了眉眼,也帮浅泽插上一枝。想了想,又同浅泽分别挑选着折了几枝来,抱在怀里,准备送去给老祖宗赏玩。
一路行至寿安堂,路上遇到丫鬟婆子,都说沈蓁蓁戴着这花极好看,让沈蓁蓁笑得十分灿烂。沈蓁蓁被祖母身边的大丫鬟玉惜请到正堂稍坐,听闻祖母正在梳洗,便要进去帮手。玉惜推辞不过,就领她进去了。
经过了紫檀木雕万寿万福边框的碧纱橱,沈蓁蓁就进了老祖宗的寝室。迎面见祖母正坐在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被大丫鬟玉悯扶着刷牙净面。旁边玉憬捧着个瑞云满地子孙万代边的金脸盆,脚边摆着个云之石雕花描金马桶,身后摆着座黄花梨雕万寿无疆纹的美人榻,塌上摆着两个嵌碧玺雕蝙蝠纹的翡翠玉如意。
老祖宗见了沈蓁蓁进来,脸上就露了笑,指着另一边的两个黑漆铺猩红坐毯的玫瑰椅让她坐。沈蓁蓁不坐,跑过去替了玉悯的位置,扶着老祖宗起身。又指使着玉悯去寻个瓶儿来,插上她让浅泽抱过来的黑牡丹,供祖母赏玩。老祖宗见了她抱来的那一丛花,果然越发高兴,笑得牙不见眼,道,“你经了这一回,果真是懂事了。”
沈蓁蓁听了这话,眼泪差点涌出来,强忍着笑道,“懂事不好吗?难道祖母不欢喜?”老祖宗摸着她的发,语气温和带着纵容,“懂事自然好,我只盼着,你一世都这么懂事,将来嫁个如意郎君,子孙满堂。”
沈蓁蓁再也忍不住了,两汪泪含在眼眶里打转。前世爹爹和娘亲把她从安王府领回家,又接到圣上赐婚她与安王为侧妃,祖母就昏了过去,之后大病一场,两三年都断断续续地不见好。她每每去探望祖母,祖母总是不见她,后来她觉得丢脸,也不再来了。
两个堂妹因她之过不好说亲事,是祖母舍了老脸、拖着病体,去求自己从前的那些老姐妹。她入府五年都生不出孩子,是祖母让母亲转交给她求子的方子。二叔和二婶因为姚姨娘争吵,是祖母在病榻前挽着两个人的手说“家和万事兴”。
祖母一生都别无所求,只求子孙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满、顺遂一生。她的要求这样小,可又这样真诚,只是她从前从不知道感恩,也不知道报答。
绣枝难产离世那一年,外头都是抹黑她的风言风语。被她这个名声不好的三堂姐连累,沈苾芬也险些被闹得要退婚。祖母听闻,终于一病不起。在灵堂上,沈荟蔚说祖母是被她气死的,沈蓁蓁不服气,与她大吵一架。
可是如今看来,祖母果真是被她害死的。是她一次次地让祖母从心冷再到心寒,从失望再到绝望,最终忍无可忍地离去。
其实祖母离世后的第二年,安王的虚情假意、王府中数不清的争斗算计,已经渐渐消磨了她对安王的满腔爱意,那时的夜里,有好几次她抚着祖母留给她的蕉叶古琴,就生出心灰意冷的懊悔之意,只是那时她已经泥足深陷,再无法回头了。
好在如今还不晚,她没有坏了名声,堂妹没有嫁不出去,祖母没有大病一场,一切还来得及。沈蓁蓁把脸埋在祖母膝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大哭一场,沈蓁蓁不好意思地被浅泽扶起身,见老祖宗笑着看她,又红了脸。玉惜去拿了方湿了的手帕,为沈蓁蓁擦红肿的眼圈,玉悯又去取了脂粉,让浅泽帮她抹了。
玉憬选了条鸦青色绸缎绣五子闹弥勒图案坠蓝宝石的抹额,要为老祖宗戴上,沈蓁蓁推了浅泽,从玉憬手中接过,恭恭敬敬、仔仔细细地,亲自给祖母戴上了。老祖宗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于是众人拥簇着,慢慢向正堂行去。
婆子过去撩了帘子,正堂在座的七个人就纷纷起身,口中连呼“母亲” 、“祖母”、“老祖宗”。抬头见沈蓁蓁也随侍在老祖宗左右,不由都露出几分诧异来。杨氏先是一愣,愣完便笑,“你这孩子,我只当你是来晚了呢,谁成想你是躲到屋里去了。”一群人就都笑起来,冲淡了几分方才的尴尬。
沈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