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落泪,好比梨花带着春雨,叫人心生无比的怜惜。
沐嫣尚且看得心痛,遑论爱妻如命的谢谷主。他似要说话,却闷哼一声,蓦地倒退三步,脸色刷的变成惨白,颤声道:“毒……毒……”
谢夫人果然慌了,抢上去扶住,叫道:“表哥,表哥!”
谢衡哼哼唧唧地道:“想是余毒未清,微儿,快带我去找百草前辈。”
谢夫人慌里慌张地答应了一声,伸袖擦了眼泪,扶着他急急出门,向楼下百草仙的屋子赶过去。
昀嫣二人都对百草仙的医术很有信心,料想在老头儿的妙手之下,断不会余毒未清,对视一眼,心中有数。
瞧不出来,谢谷主的演技很有和钟知府一较高下的潜质,转移注意力更是江湖一绝。
见谢谷主和夫人进了百草仙的房门,两人从房顶上溜下来,沈昀携着她柔若无骨的手,却是一声悠悠的叹息:“冯少侠,你还报仇么。”
夜色里站起一团若有若无的黑影来,脸上青一团红一团,满是尴尬之色。
小冯想是跟东瀛忍者学过几手,打架的功夫不怎么样,潜伏的本领却甚强,也不知他在此躲了多久,二人专注着屋子里的风云,直到此刻,方才发现他的踪迹。
沐嫣问道:“冯少侠,刚才谢谷主夫妇的话,你都听到了?”
小冯含含糊糊地“唔”了声,羞愧地捂着脸:“我……我……”
瞧这神色,不消说,想必听得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冯爹是个什么货色,小冯此刻想必已全然明白,孩子年纪轻,没怎么经历过事,心情有些沉重,原是理所当然。
他话音未落,一个人影转上楼来,见了小冯,长剑铿地出鞘,喝道:“小子,你真想让人砍,老子就成全你!”
谢二侠有一副对不起皮囊的暴脾气,不管不问,兜头就砍。
小冯慌了神,急忙向左躲开。谢澄挽了个剑花,剑光飞舞,不离他左右,凌厉之极。二十余招一过,小冯登时狼狈万状。
沈昀大袖飘飘,将他的剑光当头拦住,道:“谢二哥,且慢。”
小冯有了喘息之机,拱手道:“谢二侠,你……”
谢澄不等他说完,怒冲冲道:“姓冯的小子,你那老爹何等混账,他当年表面上和我大哥交好,暗地里却嫉妒我大哥在江湖上极有声名,竟在他新婚之夜灌醉了他,欺负了他的新婚妻子。
嘿嘿,微儿既是我大嫂,又是我如同亲生的表妹,我岂能放过这混蛋?将他抓起来,本要将他折磨至死,但我大哥只是将他逼下万丈悬崖,这已经是大大地便宜他啦!你这小子不知好歹,还有脸来找我大哥报仇?”
他越说越怒,恨恨地一拍柱子:“告诉你,我谢澄和我大哥一向是有难同当,当年他逼死你爹,我只恨没在你爹身上捅几个窟窿,你要报仇,只管找我!”
他一口气说完,推了推沈昀,道:“怀照你别掺和!老子今天说了这秘密,就没打算让这小子活着回去!”
谢二侠爱兄之心,果然日月可表。
小冯青着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沐嫣笑嘻嘻走上前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谢二侠瞪大双眼,很天然萌地道:“当真?”
沐嫣笑眼弯弯道:“我就算会说假话,怀照可不会说罢?”
谢澄转头望向沈昀,见他点了点头,放了心。横了小冯一眼,啐道:“混小子,你老爹虽然混账,却还和你无关。你要是敢让我大哥和嫂子知道了你知道了,老子就揭了你的皮。”
小冯慨然道:“谢二侠放心,绝不让谢谷主夫妇知道我知道了,也不让他们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了。”
谢澄皱眉:“你叨叨什么?”
小冯道:“在下一定将此事带到棺材里去。”辞了要走,又回来向沈昀道:“我瞧你比我还小两岁,就算是从娘胎里练起,也难有如此高深的武功,阁下神功卓绝,在下生平从所未见,实在佩服。”
沈昀微笑道:“少侠过奖了。”
小冯摇头:“但最难得的,还是阁下重信然诺,所以才得谢二侠如此信任。”
沈昀瞥见谢澄已走向百草仙的屋子,面上笑得更欢快了些:“哪里,在下没事时,也常常爱骗个人,只是别人总喜欢信我,实在也没办法。”
小冯由衷地觉得,人生还长,经历这些谲诈变幻,倒也不算什么坏事罢。
谢谷主的余毒着实厉害,百草仙吩咐要静养三个月,这三个月不能受到任何惊吓,也不能受半点委屈,否则于他伤势大大不利。
谢夫人信以为真,连连称是。
谢谷主大乐,不想百草前辈恁的凑趣,瞅了夫人不防,满脸诚恳地低声道了谢。
老头儿笑眯眯道:“不必客气。”回头便开了一堆苦药给谢夫人,叮嘱每日熬了给谢谷主喝。
谢夫人如聆佛音,差点道了声遵旨,兢兢业业地收起了那一大堆药。
过了两日,谢谷主向众人告辞,要回铸剑谷去。他和沈昀都是清素雅淡的性情,只拱一拱手便辞归。
徐世子和谢澄一对儿酒中知己,分别起来却万般不舍,彼此搂定迎风洒泪,一个道:“谢二哥,你莫忘了以后来京城找我,我准备一百坛的好酒等你。”一个道:“徐老弟放心,我送了大哥回谷,这就奔京城找你去。”
辞别了谢谷主一行,众人想起圣旨上的吩咐来,抖擞精神,杀奔杭州。
杨柳丝丝弄碧,湖水清澈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