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向护国侯府侧门缓缓驶去,阿依掀开车帘不经意瞥见府门对面一侧的小巷里竟鬼鬼祟祟地站了一名黝黑高大,面巾遮面、魁梧健硕的男子,吓了一跳,急忙拉着墨砚的袖子小声说:
“墨大人你看你看,家门口站了一个奇怪的人!”
墨砚微怔,望过去时马车已经过去了他没看见,待马车停在侯府侧门,二人下了马车,巷子里躲在墙根处的人见状立刻探出头来,阿依又扯了扯墨砚的袖子,墨砚望过去时,那人忙忙地缩回头去,然这一次墨砚把那人看清了,以余光望了程娇一眼,拉着阿依进了门。
陌生人在看见程娇下马车的一刹那,一双眼睛登时迸射出比阳光还要璀璨的光芒,程娇看过去时亦喜出望外,左右四顾,见无人注意,小跑着奔过去。
“墨大人,那人是谁?”阿依知道墨砚是装作没看见,入府后才问。
“程娇的未婚夫。”墨砚淡声答。
阿依愣了愣,紧接着秀眉一皱:“越夏国人?”
“越夏王丞相之子,也是越夏王的贴身随从,他父亲深受越夏王的信任。”
“这样的人向程姑娘提亲,他脑子里长东西了?如果只是越夏国的普通百姓也就算了,越夏国的权贵与大齐国根本是两种立场。”
“确实如此,不过……”他用眼梢向巷口瞥了一眼,似感慨地轻笑道,“被感情冲昏头的男人不顾一切时还真可怜!”顿了顿,他眸色微沉,肃声道,“他不会因为程娇跑到这里来。他在这里出现就说明越夏王秘密来帝都了。”
“嗳?越夏王亲自前来?”阿依大吃一惊,皱了皱眉。
“宝藏的消息沸沸扬扬直指帝都,看来越夏王也坐不住了。”墨砚蔑笑了声。
“程姑娘与越夏国的丞相之子互许终身。这样做好吗?”
“也没什么不好,倒不如说是一箭双雕。若是被皇上知道,平王妃百口莫辩,所以现在的平王妃为了女儿只能另择良木,更何况这对邦交同样有利,越夏国虽是蛮夷之国地处荒漠,军力却不弱,一时半会灭不掉,只能维持着。联姻是最好的法子,佳木的姑母是越夏王后,他也算半个皇亲国戚。”
阿依凝眉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夜阑寂静。
墨云居。
床边的小桌上摆放着各色味道古怪的鲜艳颜料,阿依静静地伏趴在床上,一身瓷白如玉的肌肤恍若腊月里纯洁无瑕的白雪光洁细腻,墨砚坐在床沿上,眼盯着手里的一张雪浪纸,淡声道:
“公孙府传来消息,公孙丞相怕是不行了。左不过这一两天。”
阿依沉默不语。
“越夏王的确秘密来了帝都,并且和青莲教的领头人碰头了。”顿了顿,他似不屑地冷笑一声。“想不到青莲教的领头人竟然是一个道士。”
“鹤山道人?”阿依淡声询问。
墨砚嗯了一声。
“兰陵秋和夏莲……果然是青莲教的人?”
墨砚点点头,将手中的雪浪纸在一旁的火盆内燃尽,拿起瓷碟内一根修长的细针,慢条斯理地沾染了颜料,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阿依光裸的脊背,眼望着丝滑无垢的肌肤,犹豫了良久,还是咬了咬牙,将染了色彩的长针刺入她白璧无瑕的肌肤里。
阿依许久没有说话。
“不吃惊?”他以针在她白皙的脊背上刺下被燃烧掉的雪浪纸上的花纹。沉默了片刻,面对她的安静。问。
阿依微怔。
“关于兰陵秋和夏莲是青莲教这件事,我还以为你会更吃惊。”
阿依静默片刻。淡声道:
“夏莲出现得蹊跷,擅长用蛊,一身药味却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夏竹山庄、静安会,错综复杂的牵扯关系即使是傻瓜也会疑心,虽然我不知道她是青莲教的人,却知道她不一般,只不过她对我没有恶意。至于兰陵秋,那一年雁来山上的人祭他晕倒跑掉我就觉得他奇怪,那段时间盗尸案频发,许多坏人被开膛,虽然我不知道是否都与他有关,却猜测过他必是其中一份子,他身上那股子浸透了的血腥味我再清楚不过,仵作身上是尸腐的气味,杀手身上是已死的血腥味,他却不一样,他身上的血腥味是活的,开始我也不明白那味道,后来在我做开腹术之后才想起来……”
“你既知道,为什么还离他那么近?”
“即使他是青莲教的人,他却对青莲教没什么兴趣。”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味道,同类的味道,他只对钻研医术感兴趣,这是他的味道传达出来的信息。”阿依忍耐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唇角微微扬起。
“你倒了解他!”墨砚心怀不爽,哼了一声。
阿依笑笑:“不如说我更希望他对青莲教没什么兴趣加入其中只是迫不得已,这样子对我们这边更有利。况且习医之人分两种,一种当真是因为喜欢一种只是为混口饭吃,后者不多说,前者同样分两种,一种是忠于墨守成规,一种是大胆发明创新,大多数医者属于前者,兰陵秋很罕见地属于后者,这样媳的物件儿我并不愿意因为一个青莲教就毁掉。”
墨砚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你不管谈到什么总是不忘说到从医的事情上。”
阿依俯趴在床上,下巴枕着叠起来的双臂,默了一会儿,轻声道:
“我,必会让百仁堂重新回来,不坐诊许久却有许多人找上门来,这段日子我也有好好想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