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公主府草木葳蕤,花木繁盛,山石错落有致,沿岸的花幛隔着溪水潺潺,春风拂过,随着潺潺溪水流向水深处。
溪上有畔,畔上有亭翼然。
云鬓雾鬟的貌美妇人正在亭中饮酒,月色撩人,她似醉非醉,似喜非喜,凤眼微横时宛若春波荡漾,比月色还要撩人。
八角亭中另外还站着两个人,一位俏生生的妙龄女子,看装扮应该是宫廷女官;另一位俊秀斯文、风光霁月,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那翩翩浊世佳公子看着貌美妇人饮酒,几次欲言又止,显得格外的局促不安。
这貌美的妇人自然便是邓太后的独女,名动京都的永安长公主。
他这点浅显的心思当然瞒不过永安,但永宁只是似笑非笑斜睨了他一眼,自顾自斟了一杯酒,递给了他:“小郎君怎么不饮酒?”
俊秀斯文的青年顿时羞红了脸庞,说出来的话都是磕磕巴巴的:“……饮酒……伤身。”
永安公主看着他这幅模样,觉得自己就跟话本子里强抢民女的小恶霸一样,眼前这呆子都跟那些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一样,顿时笑出声来。
她正欲说些什么,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宫廷女官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到了极致:“郡主来了。”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郡主,但是能在公主府毫无顾忌行走的,也只有在公主府养了三年的陆卿云。
永安公主顿时收敛了笑容,沉默的看着花嶂那边走出来的红裙少女。
陆卿云甫一进公主府,就看到这幅子郎情妾意的画面,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可真是人走茶凉,这还没彻底搬出去呢。
她就略瞥了一眼,只觉得那青年略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究竟在哪里见过。当然她再好奇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人家看。
永安公主就把酒盏轻轻往桌子上一放,挑了挑眉毛:“回来了?”
陆卿云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永安公主冷笑一声,自从陆卿云走过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的青年就识趣的说了一句:“那公主、郡主,在下先告辞了。”
他一开口,陆卿云终于意识到为何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了,这人也不是旁人,三馆之中的史馆修撰,章钰。
于是陆卿云就更觉得奇怪了。
大周的公主基本上都好武不崇文,永安公主就更是将这一信条贯彻到了极致。陆卿云跟着这位姑母同住三年,自然清楚这位姑母长于骑射,喜欢打猎,平时唯一会捧在手里看的就是坊间市肆流行的话本子,更遑论卷帙浩繁的国史……连带着的,永安公主对于文人也并不感兴趣。
章钰这样的人,偏生就是从头到脚都带着一股子书卷气味。
永安公主打发桑青去送章钰,一时之间,八角亭里只剩下了两人。永安公主凉凉瞟了她一眼,直接从桌子上拿起了酒盏,神情懒洋洋的,脸上丝毫没有半分的醉意,嘴上依旧是得理不饶人:
“你阿爹都回来了,还赖在我这里做甚么?”
永安公主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要不然也不能纵着陆卿云在京城里“作威作福”,为了她跟权势滔天又深受邓太后喜爱的邓旸正面杠上了。
思及种种,陆卿云灿烂一笑,恭恭敬敬的给永安公主作了一个揖:“这些年以来,多谢姑母照拂了。”
永安公主一口酒险些没喷陆卿云脸上,她轻轻咳嗽了几声,疑惑的看了面前的陆卿云一眼:“你阿爹刚回来才多大一会儿啊,你就跟他学的肉麻兮兮的。”
庐陵王的性子的确绵软,简直随了先帝十成十,反倒是永安公主素来强势惯了,所以对于永安公主吐槽庐陵王的这句话,陆卿云她没法子反驳。
见她不说话只是笑,永安公主就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那点心思我也知道,别在那里自我感动了,我当初帮你不过是因为一路上太顺风顺水,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哼,真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啊,你学你阿爹什么不好,学他胡乱相信别人?笨死了!”
看来她是真的看不太上庐陵王这个哥哥,总之永安公主每一次提到庐陵王都没什么好话。
陆卿云弱弱的为自己家的阿爹辩驳了一句:“阿爹是把大家当亲人看,哪有人无故对亲人设防的……”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这话分外没有分量,到最后声音也渐不可闻。
永安公主冷笑:“天家无亲情,我看他是忘记愍太子是如何幽愤而死了。邓旸、邓熠虽然骄横跋扈、到底也不是安阳、陆况能扳的动的。这么多年了,三哥竟然还不了解母后的性子?窦湄那个贱人明里暗里给母后下了多少绊子,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蠢货,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儿女?”
其实不仅仅是庐陵王,戾太子也随了先帝十成十,往好了说是重情重义,顾念骨肉亲情,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就是耳根子软,敏感多情。
说句实话,永安公主打心眼里其实是有些看不起先帝的。先帝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其实是很遭他父亲厌弃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甚至于几度有杀身之祸。那个时候,是邓太后与他相互扶持,一路走过来的。
起初的起初,先帝爱邓婵,爱她风华绝代的美貌与气质,爱她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神情,更爱她的智谋和手腕……再然后呢,十数年恩爱夫妻,到最后因为一个窦湄成了陌路人。
陆卿云听在耳朵里,也觉得自己阿爹这事做的有些敌我不分的嫌疑。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