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昏黄幽暗与淡淡血腥交织的大殿,强烈的窒息感一bō_bō压迫着张兼和绷紧的神经。
面前是载着陈大虎和他未过门媳妇的尸体的推车,车上尸体因腐烂多日,散发着肉糜的恶臭。
他强忍着胃里的酸水,低垂着脑袋。墨色玄武岩石印着毫无血色的面庞,额角则不停渗着细密汗珠。
“怎么办…怎么办…,要如何说才能为自己辩解。”
焦急,不安,忐忑充斥着内心,渐渐攥紧衣角的手骨节发白。
张兼和微张着颤抖的双唇,嚅噎了几下,终于还是塌下腰,苍白着重复着他从进殿开始就说过的话,
“我…我没有杀人。”
“你放屁!”
音还未落,站于一旁的着素衣中年妇人先率先冲出来“呸”了声,她死死瞪着他,指着推车上故去的儿子尸体,愤恨咬牙,“还想抵赖!就是你!就是你杀的俺家大虎!”
“我没…”他闻言慌忙抬头,摆手反驳着。
“哎呀,张小哥!”妇人旁站着的庄稼汉忙站出来拦住还想破口大骂的妇人,对张兼和摇头叹气,“你就认了吧。”
“我没有!我怎么认!”张兼和莫名,昂头质问。
“那天晚上俺都看到啦,俺看到你和另一个小娘子把陈大虎和你媳妇拖到门口商量着什么……”
那村妇听到这话,恍若身临儿子被害现场,吸气抚胸大戚。她稳住晃悠欲坠的身形,朝着张兼和看去。
而张兼和是跌坐在地,惊恐地颤抖着指尖,指向那庄稼户,“你…”
妇人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更是断定他就是凶手,霎时红了眼睛,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凄厉道,“原来真的是你!我要和你拼了!”说罢,便疯狂地朝他扑了过去。
“不是…陈大娘你听我解…”
就在她快接近张兼和的瞬间,凄惨的哀叫声骤然响起。
只见殿堂上方突然一记墨色皮鞭直朝着那名村妇挥来,素衣村妇躲避不及,竟被一鞭子抽倒在了张兼和脚边。
背部被抽出了一道深痕,鲜血浸红了衣衫,村妇歪着脑袋在地上抽搐,眼睛眦圆,嗓子里不知是因为愤恨还是疼痛发出“呃…呃…”的声音。
挽成的发髻花白头发松垮垮的掉在脑后,盯着张兼和的眼里尽是愤恨不甘,眼角里的泪水,无声地顺着干涸的皮肤纹路滑下。
中年丧子之痛,仇人在眼前却不得报之痛。妇人心哀,泪如泉涌。
张兼和见此惨状。吓得直撑着身体向后倒退,只感觉腹部阵阵尿意,似要喷涌而出。而刚才言之凿凿的壮汉,此刻也是跪地打摆,膝盖下缓缓形成一滩水渍。
“东阳寺大殿之上,岂容你们这些蝼蚁喧哗。”
那挥鞭侍卫戴着铜制铁面,昏暗中唯有一双如鹰眼般的眼睛扫视着殿中的三人,他人如同阎罗恶鬼,鞭如判官笔一般淡漠无情。
“寺都督有令,罪犯张兼和人证物证俱在!拖下去签字画押,尔后听候发落!”
张兼和闻言,眼前一暗直直瘫倒,瞧见听命前来押解自己的衙役,他踉跄着向前匍匐,“大人!大人!我冤枉啊!”
珠帘后的人似不想听到这等吵闹,扶着额的指尖朝着旁边近侍晃了晃,那蒙面侍卫拱手得令,手间黑鞭散垂下落。
“啪!”又是一鞭。
张兼和一声惨叫,半边身子被皮鞭抽得发麻,黑鞭收回,皮肉被鞭上刺钩钩的翻出,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背部,浸透了衣服。
“呼…”
他像只离岸的鱼儿,残喘着,做着最后挣扎,“大师…对……青大师说了会来救我的……”
衙役拽着他的双腿,朝着殿外拖去,行过处暗色血迹斑驳,随后就有带刀衙役持着绢布擦拭干净,浸血的绢布入水,红色化开成朵朵血梅。
以前种种在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落榜,妻散,被害…
短短二十八载,一事无成,磕磕绊绊到了居然得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这种世道,何来公平…
跪坐在不远处低着头的壮汉,余光紧盯着张兼和越开越远的身影,嘴角也愈发向上。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拿着闪着银光的一百两白银,同一家老小过上富足的日子。
嘴角弧度扩的更大,眼睛里是被贪婪吞噬的疯狂。
“哐当!”
沉重的墨色大门被人推开,门外阳光射进了暗无天日的东阳府大殿。
那壮汉大吓,扭身望去。
只见有一身材高挑的布衣女子逆光而来,负手立于这黑白分明之界,她长发迎风舞动,桃花眸灼灼生辉。
尘埃浮动,在昏暗的大殿中涌动出阵阵浪花,好似她立于云烟雾霭之中。
身处地狱,万生蝼蚁。
“且慢,”她语气淡淡,却没来由的带出一股笃定之意,“在下就是西街那豆腐摊的小娘子,与张兼和‘合谋’之人。但吾听说少卿乃是当世豪杰,最善明察秋毫,故无所畏惧,以求少卿听我一言。”
青九弯下腰,斯条慢理的行了一礼。
她今早见张兼和没来,便知他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昨日下午就来了东阳寺自首,果然坐了不一会,就有官差前来问话,毫不客气的推翻了她的桌椅。
她撇了一眼在地上被拖行着的张兼和,面色平淡至极,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她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冷静自如,就代表着她越是怒火滔天。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