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听说没有,今儿个城西发生了一件怪事!”

“你是说那从城外庄子一路战战兢兢跑到护城河,一头跳下去的卖画小哥?”

“可不是嘛…这活的好好的……想不清楚跳河干嘛!?”

“大概是娶了新媳妇,这人都傻了吧。”那人说道。

“呸!无知!”张兼和紧紧的捂着头,只露出了一双提溜提溜转的眼睛,推着一个小推车,向城西走去。

——至于为何捂着头,当然是怕被人认出来,毕竟他这种“自杀”举动,在市井中流传之迅速,让人望尘莫及。

等他走到自己的摊子附近,从邻居们狂轰滥炸的询问中脱身,手上拿了半块徐大娘可怜他施舍的大饼,哭丧着脸走到青九铺子旁边,“青大师!这车我给你推来了!”

青九抬起头来,拍了拍手上的馒头渣,“多谢了,你放那吧。”

“唉,未来几天,也不知道睡哪,这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张兼和一边摆弄着推车上的桌椅,一边压低声音,轻声询问,“大师,那尸体就那么摆着……没事吗?”

“这不是为了给你未来找好去处麽,看你今日面相,果然与前日不同。”

他来了兴致,带着劫后余生的叹然,美滋滋的问道,“是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常言道,手有千万象,面有十二宫,震宫青暗必刑劫,”青九又抬眉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这奸门发青……”

她还没说完,张兼和双腿一软,差点没给她跪下,又见青九抬起一只手,冲他颠了颠,当即面带哀求,“大师…我这修房子的钱打水漂,现在是身无分文了啊,还给您打着工还债呢,您行行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哈,谁跟你要钱,我是给你看看手相!”

张兼和二话不说擦了擦手,摊平到青九眼前,只听她泠泠的声音响起,“看到没,你命中注定有这一生死劫,过去生平虽坎坷,却也无大灾难。”

他顿时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干劲,麻溜的给青九铺子里的桌椅擦干净,但是很快,他又要蔫了。

“您说…让我去自首?”

“不是自首,那尸体一看就不是昨天晚上死的,你通通都有不在场证明,怕什么?”

张兼和差点要哭出来,“您怕是不知道啊,这都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归东阳寺和西冥府掌管,一个掌管公堂刑法,一个掌管皇城守卫,而这进了东阳寺的平头百姓,如何才能出得来?”

“哦?”

青九挑起了眉,在法治社会生活久了,倒是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见她果然一知半解,张兼和接着解释道,“这东阳寺少卿季如是完炀侯的小儿子,传说喜怒不定,最是颠倒是非,”他小声说,“咱这穷苦百姓到他手里,何不蹉跎,受尽折磨?”

怪不得,这张兼和奸门青暗发黑,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但他命不该绝,这满面福光,许有贵人相助,尔后虽然坎坷,但也平步青云。

难不成,这贵人还是她?

都说算命者,命不自知,也许事情,很快就会出现转机。

“总之,你要赶在你那邻居报官之前前去东阳寺,不然恐生变故。”

张兼和这才一个哆嗦,愁容满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这命,何时才能捏在自己手里?

“大师…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你怕什么,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如实说来便是,到时候东阳寺那边的人找我问话,我自有办法,”她摆好摊,老神在在的一坐,挥了挥手,“快去吧,我这还得赚钱糊口呢,可别当着我的财神方位!”

张兼和:“……”

他只好挪了地方,见青九不再搭理她,坐了一会失魂落魄的走了。

城中白日里酷暑下减,启明星缀着半亮晴空。

不远处的烟柳巷子里起了灯火,忙碌的亓阳城陷入了靡靡之音,奢华享乐的氛围中。

西街闹市渐寂,青九这一坐,就坐到了华灯初上。

初时,确实有不少街坊之间的小商小贩来凑个热闹,见青九只是盯着他们的脸看,片刻后摇头直叹天机不可泄露,再问又要收钱,只得悻悻而归。

偶尔有几人交了钱,旁人再问也是闭口不言,匆匆归家,属实神了。

夏日的夜有些沉闷,不适应穿这些累赘衣服的青九在心中默念了数遍清心咒,沉沉暗色中,遥遥听到一抹童音乍起,“大哥,你快看!那有一怪阿姨!”

青九正巧掀开一丝眼缝,见那面容精致的女童抬着小手,直直的指着自己,不由气闷……怪阿姨!?

定睛一看,却见这女孩冲天贵气,逆着斜阳而来,身批霞光,恍若仙童。但仔细一瞧,好家伙,霞色暗红,不似祥瑞,反而刺目非凡!

青九抽了一口气,自己算准这财气主正位西方,青龙腾空,才在此等候,却哪里知道这么棘手!?

她当即起身,收拾东西就要离去,但是这时候,女童已经蹦蹦跳跳的来到她面前,一字一顿的指着那画布,“问天求命…乾…乾……”

“是乾坤四方。”她身后缓步而来一男子,身材高大修长,面容白皙如玉,很是清俊。

青九扫了一眼,“不好意思啊,小店已经关门了。”

男子略微颔首,在青九年轻貌美的容貌上流连两分,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思考无果后只好牵起女孩的手,“宛宛,店家要关门了,天色已晚,我们回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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