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阿礼从人群中冷冷一声大笑,随意挑了一缕额前的头发在指尖把玩,便道,“多谢夫人美意!臣年长兰郡主许多,又相貌不堪,郡主若许了臣,夫人也不怕委屈了她。”
歆兰早就看到了安王了,只见他放浪不羁,言语冷峭,不惜自嘲来公然回击乐夫人,颇有侠者之气,心内敬佩。
乐扬勉强一笑,回道,“安王未免也回得太快了,兰郡主怎么会是那浅薄之人。我看是安王心中已有中意的姑娘了吧?不妨说给我们听听,陛下待安王如亲兄弟一般,怎么能不替你求了来?”
“是吧,陛下?”
说到这儿,清华的面色有些泛白,重山显然不悦起来,只得回道,“阿礼这些年随我南征北战,无暇顾及儿女之情,这才耽误了终身大事,说到底,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拖累了他。”
阿礼便回道,“臣一心报效社稷,别无所求,只愿山河永固,国泰民安。”
乐扬点头道,“安王忠心果真天地可鉴,当年在咸阳若不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安王又怎么会一夜急白了头呢?可惜这些年,也没找到个根治的法子。安王或是对此有所顾虑才无意成家?”
“若是这样,可叫陛下,怎么过意得去呢?陛下岂不成了罪人了么?”
对于安王一夜白头的缘故,一直以来都众说纷纭。
乐扬此言一出,座下有些人便知道她的用意了。
阿礼恨恨地饮了一杯酒,重山的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清华一听,立马狠狠瞪了乐扬一眼,“他们都说兰儿像我,阿礼这回答应不答应,都落不到一个好。若是答应了,她会说是因兰儿像我的缘故。若是不答应,她又会说,阿礼对我念念不忘。那么,重山与阿礼之间,必然心生隔阂。”
果然阴险。
清华即刻肃然回道,“怎么用上了“罪人”两个字了?亏得陛下知安王洒脱重义,安王也知陛下关切爱护,否则,这样的流言传出去,不就要当真了么?陛下白白地替安王担个虚名,安王心里又如何过意得去呢?难道要为了这无稽之谈,立马同人拜堂成亲么?”
“至于婚姻大事,安王自有打算罢了,陛下作为兄长,岂有不通情达理的?”
“夫人说话这般随意,大概也是知道陛下与安王不会往心里去的吧?”
乐扬清冷一笑,道,“皇后娘娘未免曲解了嫔妾的意思,嫔妾也只是替安王着想而已,娘娘何苦这般郑重其事,倒像是嫔妾冲撞了娘娘似的。”
清华不忿,乐扬明着暗着将话题往她身上引,现在还反过来说自己小题大做了?
清华便冷眼回道,“非是本宫不依不饶,只是教导夫人说话严谨些,免得给某些小人听了去,添油加醋一番,损了陛下与安王的名声。”
乐扬便道,“在座的诸位,都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哪有什么小人?难道只有娘娘关心陛下与安王的名声,嫔妾就不关心了?”
重山一听,便立马低声斥责了一句,“不得无礼!”
乐扬便轻飘飘道,“臣妾并非对娘娘不敬,只是臣妾一番好心,不曾想让娘娘误会了,不得已替自己辩白几句罢了。”
座下歆兰暗中观察了许久,已有了判断,“安王显然无意这门亲,而乐夫人却有强逼之意,不惜拿陛下做说辞。安王若是不答应,便是负了陛下,若是应了,便是负了自己。”
“娘娘为安王出头,乐夫人却又以言语相激。”
歆兰便又瞧了安王一眼,只见安王亦面露不甘与烦闷,便暗自咬了牙,拿了个主意,暗道了声,“罢了!”
接着便有清脆婉婉的声音从座下传来,“在兰儿眼里,安王是个盖世英雄,又随性坦荡,兰儿若有幸能嫁与安王为妻,是兰儿的福气。只是,婚姻大事,还要讲究两情相悦,安王对兰儿尚不知人品,亦不知性情,对夫人所提议之事略有迟疑,也是应当。”
“且兰儿出门在外,若无父母主张,于亲于礼,凡事皆应求得皇后娘娘指点,定夺。况今日是太后老人家的寿辰,兰儿又岂敢因一己之私喧宾夺主呢?”
“娘娘,您觉得兰儿说得对么?”
歆兰一气呵成,不急不慢地,让人听了十分心服。
清华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点头表示赞许,镇定道,“兰儿知礼,说得很对。”
众人遂对歆兰愈发刮目相看了。眼见乐夫人与皇后已为此针锋相对,连陛下都不知如何应付的局面,就被兰郡主这三言两语给巧妙化解了,一时帮所有人解了围,既维护了安王,又堵住了乐夫人的纠缠。
乐扬原以为歆兰不过是个小姑娘,就算论及自身姻缘心有异议,也不敢出声的,却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胆量替皇后与安王出头,说出的话来也是条理分明,言之凿凿,让人寻不着半点破绽。
乐扬只好暗暗吃了这个亏,不再言语。
清华与重山皆松了口气。
阿礼原不想纠缠,打算一走了之的,却见歆兰如及时雨一般出现,片刻之间就将所有人都安抚住了。
阿礼不禁想,“这歆兰郡主的确才思敏捷,还有股侠义心肠。她年纪尚小,却能不计得失为他人出头,有这般担当,实属难得。”
他遂安心坐住了,目光不禁朝这小姑娘投了过去。正好遇上歆兰微微抬眼,望着他时,有稍许腼腆,阿礼便趁机感激地朝她一笑。
这场寿宴,接着便略显沉闷地过了,随后各人皆安排妥当,送出宫去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