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席,重山便回宣室殿处理政务去了。临走时,还有些担心清华,想多陪她一会儿,清华却主动要送他,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放心。”
重山这才去了。
锦书也不为别的,只是来见慕椋一面。不管是如今她已成为容夫人,还是慕椋已成了乔家的姑爷,这些年,她想的,也只是这一面而已。
既见到了,又一同吃了饭,这时,锦书便也要告退。清华点头,另多派了两个人跟着照护。
清华这边便携着众人往园子里来了。
舒月看得出来他们各有些心事,怕是自己在不好说开了,不多久也找了个借口,与景钰先躲了。
一时,只剩下清愁和慕椋在身旁。
清愁从吃饭时到现在是一脸的不高兴,清华见了,悄悄地让盈袖打发宫人站得远远的。
清愁便气呼呼道,“她什么时候,成了容夫人了?”
清华便平静回道,“说来话长。赵国没了之后,她便流落到了长安宫里,一直在浣衣司当差。后来她,意外有了重山的骨肉,为了她能名正言顺地留下来,我便给她换了籍,更了名。”
“她不再是从前的易锦书了。”
清华说得淡淡的,十分冷静。
清愁却摇头道,“我不信就有这么巧的事儿。依她平日不可一世的个性,再落魄也不会给人当使唤的宫人,怎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来了长安。”
慕椋面色凝重,一时难言。
清华便道,“不管她是怎么来的,既然成了容夫人,那便和过去一刀两断了。她既放得下,你又何必纠缠。私下里见着面,也不可提起这些旧事,免得外人知道了,又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慕椋沉吟了半晌,这时才道,“她如何能答应的?”
因为他明白,锦书最大的骄傲,是她的姓氏,家族。要让她心甘情愿地放弃这一切,该需要多大的代价。
看得出来,慕椋是有些不忍的,清华不免有些心虚起来,简单轻声回道,“人总有软肋,我,用了点手段。”
清华没有说,真正让锦书妥协的,是他。
清华的避重就轻,没能让慕椋心服,反而让他陷入了沉思。
清愁说的话,看似是抱怨,却字字珠玑。
锦书来长安,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慕椋对此深信不疑。
慕椋多谋,此时大概已猜到了,此前清华忌惮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锦书。也就是说,当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问题,清华为何不愿彻查幽兰殿的真相,已然浮出了水面了。
那时他只知道,清华怀疑的是豫州,但始终令他疑惑的是,豫州一直风平浪静,并没有传出任何不轨的举动来,那么清华的怀疑从何而来?
原来这源头,便在锦书这儿。
时间,动机,都对得上。
他的心口隐隐颤了一瞬。
清华见他凝思,眉上笼着一层厚重的凄然,心下便了然。
她一直都相信,她可以瞒过清愁,瞒过重山,却一定瞒不过慕椋。
只要慕椋一见到锦书,他就会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见慕椋忽然转头对清愁道,“我才想起来,那坛子兰陵美酒究竟带了没有,晚上要献给太后的,若是忘了就不好了。”
清愁仔细一想,“我记得你嘱咐了我好几遍,临走前也清点了的,若是不放心,我便回去看看吧。”赶忙就走了。
见清愁已走远,清华和慕椋心照不宣地相望一眼。
“你不放心锦书吧。”清华道。
慕椋眉头紧锁,“幽兰殿的事,果真是她做的么?”
清华点头,回忆起来,“我当时听到的,是《清平调》,这首曲子除了我和清愁,外头很少有人会的。小时候,我在咸阳王宫里,遇到过长秋,和他相谈了几句,教他学会了这首曲子。而那日在幽兰殿,我误入的,是和骊山地宫一模一样的,慑魂阵。”
“天下,能将这个东西,设计在幽兰殿的,无非是当年和我一起去过地宫的人。”
“我能想到,既知慑魂阵又会《清平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长秋。”
说着,清华伤神道,“别说长秋已经死了,他便是活着,我也不信是他。自然,也不能是你。”
“我一时没了头绪,最终是盈袖提醒了我,倘若有第三个人,那必定是与你,还有长秋都有密切牵连的人。”
“除了赵王后,还会是谁呢?果然一查,才发现,锦书的确在宫里。我便去问她,她虽然没有亲口承认,却也没有否认。言语间对我,颇有怨怼,像是个要和我讨债的样子。”
这句话一说出来,慕椋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彻底令他清醒了,心底某个角落隐隐生疼。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锦书会要清华的命。
倘若换了一个人,不过是以牙还牙,报仇出气都好说。可是这个人是锦书,他没办法替清华出主意除了她,也没办法向清华求情放了她。
慕椋问道,“既如此,清华为何还留她?”
清华看出他的痛心,便道,“他们家到底帮过我许多,就当还他们家的恩吧。”
“但是,我也不能一味地纵容她,所以,这才想法子,让她成了容曦,至少,她若再犯错,也不与旁人相干。”
这个旁人,指的就是清愁和他自己。清华默默承受着锦书的算计和谋害,归根结底,便是为了他们。
清华接着道,“可是,清愁是个心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