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形瘦削老人阻住了她的去路。
走廊尽头,那老人看上去有些拘囿的紧张,蹒跚的脚步徘徊在走廊已经很久,好像在那里特意等着她似的。
顾二白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看着他,渐渐的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
老人抬头见顾二白已经走过来,微微整了整衣衫,面上带着和蔼和善的笑意,但开口就暴露了他的紧张,“你、你就是清儿的……”
顾二白猝然打断了他的话,“您是?”
老人局促的笑了一下,声音有些低,似乎觉得那是一种耻辱,“我是顾鳞仪。”
果然。
虽然已经猜到,但她仍是不免愕然,老人见她这般反应,连连摆手。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求你做什么,只是想看看你,清儿这么多年都没个着落,我还担心他这辈子都寻不到良人,现在看见了你……好啊,真好,我也可以放下这颗悬着的心了。”
应该是放心了自己没给自己的儿子留下毕生的阴影,所独有的庆幸。
顾二白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他在说话时眉眼处都带着一丝卑微的讨好意味,好似生怕自己会生气。
可她已经没办法去安慰他,说请您放心。
她撒了太多谎,再不想向谁许诺什么,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如此小心翼翼的老人。
顾鳞仪见她不说话,面上的笑意渐渐显得有些无措、无处安放,最后只得低下头,默默的给她让开一条道。
像个孩子般。
顾二白径直走了过去,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她说——
“我曾在老夫人珍藏的绣盒中,看到过你落水后丢失的那块祖传羊脂白玉。”
“你已经辜负她上半辈子了,不要留下遗憾。”
“万钧其实……是喜欢场主的,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努力让场主看到他,他在内心深的。”
“你自以为深沉的爱,正确的做法,其实一直在自私的伤害所有人。”
长廊尽头,老人的身形像一片孱弱的树叶,又像铮铮铁柱,久久的怔在那里。
……
万嘉衣庄门口。
一大批马车等候多时。
车前站着老夫人、刘管家、檀掌事、小嫣、小桃子……
顾二白嘴角的笑容微微扩了扩,低头看不清表情,缓缓走下了台阶。
清晨。
顾府从外面早早的传来消息,这个消息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很快洒满了每一个角落,一股沉闷下含着隐隐躁动的氛围在顾府悄悄弥漫着。
可在外面看着极静,静的就像芙蓉的香气,淡淡的飘在空气中,却又足够沁人心脾。
午膳过后,老夫人以解乏为由先睡了,差人送顾二白回水榭园。
顾二白回想着自上马车到午膳结束,她都没讲一句话,别人也都没说一句话。
今日的顾府,安静的就像温园里的山丘,氛围微妙又奇怪。
但她又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离开了清叔,才一下子觉得这世界寡淡了不少,一切都索然无味。
无暇思索这么多。
午后,她照常坐在水榭园中,透过花窗盯着树上那几片坚韧孤零的叶子,没有昨日那么多了,但是余下的依旧很顽强,好像它们永远都不会凋落一般。
这一看就看了一个下午。
夜色很快像一块漆黑的幕布般铺天盖地笼罩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黑。
顾二白望着苍茫的夜空,嘴角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今晚,他又不回来了吗?
小女人站起身子,身后小嫣贴心的给她披上披肩,顾二白摇了摇头,“不用了,把烛火剪了,休息吧。”
哪想,这次小嫣并没有照做,依旧将厚实的披肩朝她身上围着。
顾二白微愣,转脸疑惑的看着她。
“嘭~”
忽然,东方漆黑的夜幕中,迸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声音浩大的足以划破寂静苍茫的夜空,惊动整个嘉成庄园。
紧接着,天空中炸开了一朵璀璨非凡的烟火,那辽远的光芒将整片天空都炸亮了起来,火光透过纸窗映的满屋绯红。
顾二白的心跳骤然加快,缓缓转脸望着窗外。
原本安静平和的顾府,此时随着这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响,就像沸水猛然腾开了锅一般。
人声鼎沸、欢呼雀跃,一时间都涌了进来,且这滚沸的声音,离水榭园越来越近。
“嘭!嘭!嘭!”
首个烟火爆裂,一连串的烟火都腾飞上了天空,纷纷争先恐后的炸开千姿百态的硕大花朵,五颜六色,声声浩瀚。
各种缤纷的色彩交相辉映,在这个本来万籁俱寂的夜晚,成了堪比太阳的存在,不,它似乎比太阳还要美上千倍万倍。
冲天的茫茫架势,顾二白好像感觉整个嘉成都沸腾起来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嘉成庄园的所有人,正手中高举火把,载歌载舞的从四面八方赶往顾府。
十里烟火气,漫天玫瑰香。
她胸膛里那只怦然的鹿在跳,在疯狂的疾驰,以至于她的眼神呆滞的,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嫣这边却满脸咧开了笑,打开门,就拉着她朝外走,“夫人请吧,还愣着什么啊,咱们水榭楼台是最好的观烟火地界。”
顾二白微微张着嘴,走出了屋子,抬头看着满天的烟火,一声接着一声,一颗接着一颗,百花齐放,经久不绝,简直占满了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