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疆本就不是个繁华之地,越往目的地行驶,便越是满眼的冷火秋烟。
洛疆医院是这里最大,也是最具专业性的医院,又因临着边界,里头的医生专家对于枪伤有高于其他医者的处理手段。
下车时,秦城果然付了双倍的车费,司机乐得合不拢嘴。
“三位,要不咱们互相留个电话,以后如果再用车什么的,我这边直接包活儿?”
程琳双手抱臂站在不远处,闻言不屑地瞥了眼:“我看你是想赚钱想昏头了吧?”
司机听到,光“嘿嘿”的笑,倒是还没有人性泯灭。
“不是,真不是。我这不也是不太好意思嘛,这么着,你们瞧瞧这附近,真的没多少车来往,再说洛疆这地方本就冷清,万一遇到个什么急事要用车,不得干着急的呀?咱们互相留个电话,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话毕,他将期待的眼神投向似乎比较容易说话的秦城,挑了挑眼皮,“您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城抿唇沉思了下,的确,虽然他属于洛疆部队,但这里距那边还远得很,而这段时间可能少不了用车的地方,如果不能有个随叫随到的,怕是会误事。
眼前这人虽然小聪明多了些,可到底给人的感觉还算好,不是那种一心贪慕荣利的,留个联系方式也算妥帖。
“好。”秦城略微点了点头,掏出随身携带的警用记录本,随手折下一页递了过去,“麻烦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吧,以后如果要用车,我联系您。”
“行的嘞!”司机顿时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唰唰”几笔写完手机号,递过来时多留意了下那页纸,讶异道,“敢情是位警官啊?”
秦城一愣,立时有些懊悔刚才不该那么顺手将记录本掏出来的,轻而易举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也怪,放着一般人,也不会这么眼尖地辨认出那是警用的本儿。
“您倒是挺有眼力劲儿的。”秦城似不在意地笑了笑,自然地接过那张写着手机号码的纸,细心叠好放入内兜,“一般人可不能一眼就看得出来。”
司机倒大大方方承认了:“那是!这种东西如果没见过的人,八成那是认不得,可我见过。我家侄子就在警局人事档案科的,这种本我经常见他用,眼熟!”
原来如此。
秦城恍然,不知为何心里暗松一口气,连带着笑容都更加自然起来:“怪不得。那就这样吧,有事我们会联系您的。”
“行,三位慢走啊!”
出租车扬尘而去,秦城垂首默看了遍那串数字,三人便同行而入。
杨全武的人仍躺在icu重症监护室,透明的玻璃窗阻隔了他与外界的种种联系,像是无形中竖起的一道屏障,将痛惜封锁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平静的表面下,也看不出哀戚。秦城缓缓抬起右手,掌心逐渐用力贴覆在那面玻璃壁上,冰冷的触感令他为之一颤,紧绷的下颌隐隐在跳动,却是极尽权利的忍耐。
里面,已接近中年的男人似乎转眼间就苍老了许多。
上回柯七律见到杨全武,他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将秦城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她。
而现在,那个咧嘴不露后槽牙的杨排长,安静得毫无生气。
“看样子,人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柯七律在一旁轻声说。
秦城没点头也没摇头,目光由迷茫到逐渐收拢,最终定格在杨全武平静的脸庞上,隔了一段距离,他甚至都有些看不清晰他的容貌。
“我没法向嫂子交待。”
柯七律愣了愣,正要询问他所谓的‘嫂子’是谁时,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
三人回头,便见一名中年女人在他们身后五六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她穿着鹅黄色的高领毛衫,黑色直筒裤,一双朴实到没有任何款式可言的酱色皮鞋,一头有些发枯的半长头发被橡皮筋低低地束在脑后,几根已褪色的灰白发丝半隐半现地藏在头顶的发层间。
程琳离她最近,便率先向前走了一步,小心地询问:“请问您是……”
女人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话,而是将视线缓缓落在秦城脸上。
半晌,她嘴唇动了动,轻声道:“小秦同志来了啊。”
“嫂子,我来了。”秦城喉间微涩,声音出口,让他有种这不是出自自己的嗓子,“抱歉,我来晚了。”
女人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微微摇着头:“晚什么,来得再早,他不一样躺在那里吗?”她拿下巴微微比了比玻璃窗内的人,倦意席卷着她浑身每一寸肌肤,让这动作看上去格外痛苦,仿佛拉扯到了某根痛觉神经,使得伤痛刹那间划过眼底,被在场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却无人道破,“你杨排长如果知道你能第一时间赶来,一定很欣慰。”
秦城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某个硬物堵住,发不出声来。
“这位应该就是小柯同志吧?”女人似乎并未注意到他复杂的神情,目光掠过柯七律,勉强翘起唇角,“听我家老杨还有老袁都提起了你,能陪着秦城这么久,也实在辛苦了。这次我以为见不到你,老袁却说你肯定会跟来的,果不其然。”
柯七律连忙回以更加真诚的微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老袁就是袁辉明,那个洛疆部队的军医,也是自己父亲的老战友。
“嫂子,您不要难过,杨排长福大命大,一定会度过这次的难关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