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儿虎大声地咆哮:“我们牛录几乎战死完了,但没有一个孬种,我们是东夏敢战之卒,精锐之兵,我们曾有位将军叫杨二广……”
他解下旗帜展开给人,身上有些地方的伤口还没好,被白布包裹,一块、一块本来不该在他这个年龄出现的肌肉分裂出更多的块块,皮肤外层还布满一层细小的疙瘩,一个监督他穿暖的犍牛抱着他跑步时扔了的衣甲,想劝他穿上,逢到他讲话,不是时候,就在一旁站着。他却自顾大喊:“不肯努力训练,不够勇敢,就不配在巴特尔的杨二广牛录……就让着漫天的风雪,记住我们和杨二广将军一致的誓言,夺回北平原,把靖康带给我们的死亡、耻辱和创伤,全部还给他们,解散。”
狄黑虎骑着马,由远及近,到了一看,跳下马到跟前,给了那个为嗒嗒儿虎捧衣甲的犍牛一个耳光。
嗒嗒儿虎掉转头,大声吼道:“打他干什么?是老子自己脱掉的,老子心里热,老子不服,老子就是接受不了议和。老子要夺回北平原。狄黑虎,不要说你没有一起看着北平原是怎么丢的。”
他抽出刀,往北平原方向一指,咬着牙,脸抽搐着说:“是不是我阿爸又让你来喊我。我不去。我哪也不去。老子要看着北平原。”狄黑虎热泪盈眶,大喊一声“阿虎”,说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受吗?北平原是大王一手建起来的,你以为他是说丢就丢的人吗?他把湟西也割让出去,对,是置换,为的是什么?那是战略,别人可以不懂,你是他儿子,也不支持他吗?”他又说:“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作战,不议和,寒冬降临,会多少东夏人?”
嗒嗒儿虎不停地喘息,喷出一口又一口的白气。
他突然又是一句:“狄黑虎。你怕吗?你觉得我们东夏人应该怕死吗?因为怕死,所以屈辱地活着?”
他掉头就走。
狄黑虎问了两句他去哪儿,一回头,从犍牛身上把衣甲为他抱上,大步跟过去,发现逢毕也跟了过来,黑着脸说:“你别跟着。”
逢毕一个嘴脸说:“不跟就不跟,反正老子也不走,撤兵,迁都,你们去吧,我们杨二广牛录要守着北平原,打不过我们钻山里,反正就不离开。”
狄黑虎大怒道:“你还是东夏的军卒吗?抗命对吗?”
逢毕说:“抗命?那是朝廷有奸臣。让我们撤走,除非大王自己来。”
狄黑虎几乎凑到他脸上,问他:“大王要不要一个人一个人去劝?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别的军队都不像你们?阿虎闹,你也跟着闹?”
他赶走逢毕,发现嗒嗒儿虎已经走不见了,只好沿着河水到处寻找,找个半个时辰,走回来找,才发现嗒嗒儿虎盘腿坐在河泊的雪地上,将刀插在身前……若不是不穿衣裳,一身肉光,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刀,还真找不到。
狄黑虎把衣甲往他跟前一抛,请求说:“快穿上,你一身都是伤。你穿上,我就给你讲一讲大王给我说的话,如果还是说服不了你,我就与你一起去找他,我也留下,我也留下看着北平原。”
嗒嗒儿虎动了一下,反问道:“这可是你说的?”
狄黑虎重复说:“我说的。”
嗒嗒儿虎站起来,弯腰拣起衣甲,一边往身上穿一边说:“好吧。你讲吧。”
狄黑虎一直等到他穿戴好,这才说:“阿虎。两面作战,打下去我们东夏也完了呀,你想没想过百姓们?他们之中,是有人一时气不过,跟着我们给靖康作战,战争打久了,北平原却没有那么容易拿回来,咱们东夏的百姓还要不要生活,要不要吃饭穿衣?我们只是喘口气,先平北方,再回来拿属于我们的东西。”
嗒嗒儿虎反问:“这不还是刚才那番话吗?”
他又说:“我也不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你们走你们的,我要和我的牛录一起留在北平原,我要看着它。”
狄黑虎“啧”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你看着有什么用?你以为杨二广死了,大王不难过,你以为张铁头不在了,大王没有半夜爬起来问人,铁头是不是来了?那是跟他十几年的老兄弟……”正说着,他猛地收脚,直直站着,告诉嗒嗒儿虎说:“大王。”
嗒嗒儿虎冷笑说:“你少骗我。国书马上递上去,他要迁都,还要安排北平原那边的事,这会儿正忙。”
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没错。不是孤可恨的儿子闹腾,孤会是在忙这些事。”
嗒嗒儿虎一转身,狄阿鸟就在不远处,可以看到岸上立着几个骑士,却都下马了,手里牵着马。
狄黑虎正要行礼,狄阿鸟轻声说:“到岸上等孤一下,孤想和自己的儿子呆一会儿。”
狄黑虎一扪胸,大步往岸边走去,走了十余步,连忙回头,发现狄阿鸟揽上嗒嗒儿虎的肩膀,没有发怒动气揍人的迹象,立刻松了一口气。乱雪纷飞中,狄阿鸟也似乎回头望了他一眼。
狄阿鸟确实是望了他们一眼,他叹了一口气,问嗒嗒儿虎:“孤身边的骑士们对你可好?”
这话问得极其奇怪。
嗒嗒儿虎大吃一惊说:“阿爸怪我给他们气受?”
狄阿鸟哼哼冷笑,淡淡地说:“给气受?孤是在想,如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