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编,主编问边小桃那本书可以出来吗?”
“还没看完,下个星期一我去主编那儿。”
“哦,好的,那我就跟主编这样说了。”
“好,谢谢。”
黄编打开电脑,电脑上的rd密密麻麻地显示着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实在看不下去。
想想大学毕业到现在,有近二十个年头,在大学时吟诗弄赋满怀对文学的憧憬,顾城、海子、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萧伯纳信手拈来。曾想象自己有一天可以写出《卡拉马佐夫兄弟》那样的作品,,可现在干的是什么?整天看这些垃圾,他们觉得写作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严谨的结构,没有对生活的洞察与体悟,没有把平凡事物转化成艺术作品的决心与天赋,他们写的东西估计他们自己都恶心,为什么还要寻找出版社出版。没有天分,根本是瞎忙活,还不如利用这些时间干点儿别的,不至于消耗宝贵的人生。
如果自己不是千里马,那就当个伯乐吧。
大学毕业后,通过老师介绍,顺利进入了全国最大的一家出版社,刚开始做些普通编辑的活儿,没过几年,自己就成了责任编辑,可以自由选题,负责出版事宜,一干就到了现在。如果自己这一生中能够出版像《理智与情感》、《你好、忧愁》那样的小说,遇到一个天才作家,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没有白活。可现实是,什么某明星出书描绘自己从小独一无二的个性,什么某少年神童写了二十万字的成长日记,什么某美女作家旅行世界看破红尘啊等等,看似题材多样,内容丰富的出版计划,根本不入流。明星大多都是包装出来的,会就市场决定你应该是什么性格,哪儿来的从小到大的个性可言,人们要的是虚假的欢乐,可不会喜欢真实的个性;成长本来就是大人设定的字眼,在大人世界里通用,十来岁的小朋友怎么会知道成长是什么意思,一个西瓜成熟了,如果从来没有遇见过苦瓜,它怎么知道自己是甜的?美女作家旅行世界不停地自拍,晒自己跟美景,不写文字的人怎么能算是作家?看破红尘需要旅行世界吗?一花一世界,如果真的想跟红尘,盯着一朵花看也能办到吧。每天为了吸引眼球,蓄意夸张和扭曲事实,人们为了快捷的获得知识,培养共同的话题,把蓄意夸张和扭曲事实的文章作为知识,媒体为了跟得上人们的阅读水平,不得不变本加厉地夸张与扭曲事实。这样如此反复,人们创造了一个虚假的现实,大部分人浑浑噩噩了此一生,有慧根与灵性的人感受到这种虚假,他们与之抗争,不惜付出快乐。人们都想拥有快乐,可有时候人生还有比快乐更重要的东西。
有时候想想挺可怕的,如果我这一生,没有出版一部让自己满意的书,那到我死的那一刻,我究竟会怎么样,嘴角已经很久没有上扬,眼泪也很久没有造访过脸颊,这些简单纯朴的情绪在自己身上已经消失了。
老婆和女儿是黄编唯一的快乐,每天下班看见她们,才会黄编暂时忘记自己的一事无成,麻木坚固的情感也只有在她们面前才会有所松动。女儿圆嘟嘟的小手,嫩嫩的脸蛋,抱着小熊睡觉时脸上凝固着的快乐满足的表情,老婆雨天的浓汤,厨房交响乐般的声响,睡前的温存,这些美与暖让黄编重新燃起生活的热情。可每次回顾那些大作家的作品,还是会感觉到失落,自己写不出,在有生之年伟大的作品也不能经由自己的手自己的眼发现,那对自己选择的职业来说,是怎样的耻辱。
黄编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一包烟,点燃。每天只有抽烟的时候,黄编才会放松下来,忘掉一切,完全沉浸在烟雾缭绕中。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关上抽屉的手碰到了一沓书稿。黄编把书稿拿出来,正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书名和作者名字,翻开里面的文字也都是经过精心排版,格式简直可以当成是小说出版格式的教科书,这个作者把美编的工作也做了,黄编又把前几页粗略了看了一下,他皱皱眉,把它重新放进抽屉里。
这个作者的名字很奇怪,明树雪穗,他见识过很多笔名,可四个字的还是很少,像写网文的作者名,也像是两个名字连在一起。书稿的内容就好像是小学生写的,用的字词极其简单,虽然没有错别字,可很多文法是错误的,形容词和动词莫名其妙地互用,比喻的本体和客体简直没有任何关联,这样的文笔是不可能成为作家的,读者也不会花钱看一个小学生写的作文。
黄编抽烟第三只烟,开始继续审稿。他的奖金可是直接跟业绩挂钩的。
“明先生又来了,要让他进来吗?”
“进来吧。”
刚才询问黄编的王小姐征得他的同意,把明先生带了进来。
这位明先生已经来过五趟了,黄编实在不忍心把他再挡在门外,今天他要毫不留情地点出文章的不足。他想不通,像明先生这样衣着讲究,谈吐不俗的人怎么写的文章会这么婆婆妈妈,就好像拉家常的大妈一样。
“你好。”
“你好。”
两人礼貌性地握了下手,寒暄一番后,黄编直接切入主题。
“明先生,我直接说了吧,您也跑了五六趟了,您的小说我们大家都看了,可一致认为,没有达到我们出版书籍的要求,我希望您能理解,您可以去其他出版社看一看。”
“黄主编,小说你都看完了?”
“我不是主编,我是